发现这件事的,是村长的儿子。他当即回到家,将这件事告诉了村长。可是他和村长都不知道,马郡丞已经尾随着他,来到了南村,蹲在窗子下面,听他俩的对话。
只要村长沉默,只要村长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过,那么一切都会像马郡丞预计的那样,要死的,只有马郡丞和武艺高强的男人。
可是村长当即决定,要将这件事告诉武艺高强的男人。为的,一来是邀功,让那不知名的幕后人能给他们这座城更大的好处,二来,是要落实那幕后人的命令,陇西郡,必须拱手让出。
马郡丞自问十三年来没有亏待过这些百姓分毫,但这一刻,他的心,确实是凉透了。这些人别说顾及国家生死存亡,就说连他这个十三年尽职尽责的郡丞,也没有半分考虑,便拱手送出,任人鱼肉。
马郡丞当即冲进村长家,当着村长的面,杀了他的儿子,以作威胁。
村长老了,他斗不过武艺高强的男人,却也敌不过马郡丞。他要保命,就只能保持沉默。只是他没想到,马郡丞已经起了杀心,这杀心,针对的是整个城中的百姓。
当夜,军队入城,陆安的侍卫全部死于刀下,自己则与百位城中百姓一起,被关进了衣冠冢之内。马郡丞终于还是选择了同归于尽。
故事结束了,剩下的只有沉默,和烛花迸溅的哔啵声,没有人说话,在此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待霍青时的反应。也难怪,现在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她手里,这些人是死是活,自然都由她掌控。
良久,霍青时收了剑。这把剑不是她的,是她从陆闲身边的小兵那儿抽出来的,故而这会儿她又给人家塞了回去,动作有些滑稽。可是没有人笑。所有人都静静地注视着她,看她沉默着转身,走出房间。
陆安看了一眼霍青时的背影,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安抚民心。就算这群人曾经准备将陇右这片土地拱手送出,但既然没有成功,那这些人就还是他的子民。
反倒是陆闲,跟着霍青时便出去了,跟着她走了半个钟头,爬上南村后面的山坡。
霍青时从山头上眺望,能看见已经被淹没的城。钟楼的顶还露在外面,黑压压一片,只有流水和琉璃瓦的反光,能让霍青时辨别那里的不同。
“三哥。”霍青时开口了,“我刚刚要杀了他们,你是不是和大皇子一样,觉得我特别恨心,特别没有人情味?”
陆闲环顾一圈,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空出的地方,示意霍青时也坐:“他们犯的是卖国罪,死有余辜。”
“我恨的不是这个。”霍青时看他一眼,陆闲脸上的面具非常逼真,眼前的他就好像真是长成这样的陌生人,可唯独那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实在是从中脱颖而出,“我恨的是,当年的郡守费劲心思要将这里治理好,可他们却恩将仇报。如今的马郡丞花了十三年的功夫善待他们,到了最后还想给他们机会,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