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蒙芫芫还是没能睡一个安稳觉,因着今天的变故她半夜惊醒了,想到舅舅她就再也无法入睡,只是闭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还没有亮,迷迷糊糊中就听到香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老太太有些不好......苏嬷嬷来报信,说老太太半夜里发起了高烧,全身滚烫,一直说着糊话......”。
蒙芫芫瞬间清醒,猛地坐起来,披上外衣,就往外面走:“什么时辰了?”
“丑时二刻了。”香薷回道。
“才丑时?采薇你去通知钱管家,天一亮立马请了大夫过来,还有舅母身子重,先不要告诉她,免得半夜惊着......香薷采芷跟我过去外祖母那里。”
“是。”
老太太钟氏的院子烛火摇曳,丫鬟婆子们一个个满脸焦急,走来走去。
蒙芫芫不管众人,快步走到床沿坐下,伸手一探外祖母钟氏的额头,手心接触到的温度热得吓人,她估摸着怕是有四十度左右了,这样拖到天亮等大夫来可不行,在古代一场风寒都可以要了命,何况一个老人这样烧一晚怕是会凶多吉少。
“打几盆温水过来,还有软帕子......再去找钱管家开了库房拿坛子烈酒过来。”
“表小姐……”
“照我说的做,快去。”这个时候只能先物理降温。
她看了看外祖母身上盖着的厚厚的两床被子,皱了皱眉,不赞同捂汗的方法,就直接把两床被子掀了,语气肯定地说道:“把被子抱走,拿一床薄点的毯子来。”
苏嬷嬷等人一愣,站着不动,一脸不赞同的神情,蒙芫芫也不准备解释,直接催促着:“别都躇在这,散了,拿毯子、拿酒、打温水去......帮外祖母降热要紧!”
看蒙芫芫很镇定的样子,不像是胡来,苏嬷嬷牙一咬,赶紧拿了平日里盖的薄毯过来替换了两床厚被子。
“把外祖母衣服脱了。”
这回几人动作都很麻利,没有问什么。很快丫鬟们也端来温水,提了一坛子烈酒过来,蒙芫芫扯了扯毯子盖住钟氏的重点部位,挽起袖子对着在场的几个丫鬟婆子道:“看着我的动作。”
蒙芫芫先用软帕浸了烈酒,擦拭钟氏的腋窝、腹股沟等体表大动脉和血管丰富的地方,她不敢全身擦试,怕老人家受不住会造成酒精中毒。
反复擦拭了多次之后,她又拿帕子浸泡温水,继续给钟氏擦拭全身,特别是额头、腋下、手心脚心等地方。
“可记住了吗?”
看着的几人都点头,香薷问道:“这动作不难,只是小姐,力度要怎么用?”
“轻柔一点,你们几个替换着来,擦到烧退下来为止,温水也要常常换新的。”
“明白了。”苏嬷嬷二话不说,和香薷接了手里的活,动作轻柔细致。
蒙芫芫也没让开位置,她要帮钟氏按摩,只见她用拇指点按钟氏的左手合谷穴五十次,然后换右手。
然后又接着给钟氏搓脚、搓脚心、搓小腿、小手、胳膊、后背,耳朵搓热,最后来回搓按着百会穴。
香薷看蒙芫芫疲惫的神情,手上擦拭的动作慢了下来,赶紧唤了采芷过来替换她,而她学着蒙芫芫刚才的动作,反复给钟氏搓。
“婆母怎么样了?”苏氏被丫鬟海棠扶着走进来,她本就满腹心事没睡沉,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声音,这在安静的内宅是很奇怪的事情,而且还是夜里。
一问才知道是老太太病了,她哪里还能睡得着,忙披了衣服过来。
“舅母,您回去歇着,别过了病气。”
苏氏看这屋里虽然人多却不乱,狂跳的胸口松了口气,丈夫刚出事,婆母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她知道自己这时帮不上忙,但也绝不肯回去睡觉,就在外间塌上靠着,守着。
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半个晚上忙下来,体温好歹是降下来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天刚蒙亮,城中的宵禁一解除,钱管家就派了人将大夫请进了府,这时已经陪着进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的衣衫已经穿好,帐子也放了下来。
苏氏看见李大夫进来立马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李大夫,麻烦您了。”
李大夫拱了拱手,忙不迭的朝着床边走去,半分不敢耽搁。
号脉半晌,李大夫开口问老太太的情况。一旁的苏嬷嬷也一一回答,也将这半宿做的事详细说明了。
听得李大夫啧啧称奇,“敢问小姐,这么处理是何道理?”
蒙芫芫自然不会说这是物理降温,只是说:“我素来爱看闲书,曾经看过书上记载,当时外祖母烧得不省人事,又无法及时就医,我便壮着胆子冒险一用,没想到真的起了作用。”
不等李大夫追问,蒙芫芫问:“李大夫,我外祖母病情如何?”
“老夫人这是伤怀过度,一病起来便来势汹汹,幸亏热度退下来了,现在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老夫瞧着暂时已经稳定下来,接下来便好好将养吧。”
“好,一大早的多谢您跑这一遭。”
“应当的,我这就写了药方,府里也派个人跟老夫回去取药。”
钱管家赶紧点了儿子钱顺跟着去取药。
正准备跨出房门的李大夫迟疑了下,转过身问:“小姐可记得是在哪本书中看到这些个法子的?”
蒙芫芫:“一时恍然记不得是哪本书了”,顿了顿又说:“我闲时找找,找到便抄录了派人给李大夫送去。”
古代的风寒致死率高,一个是医术落后,一个是许多人家请不起大夫,用不起药,这些物理降温的方法若是可以广泛应用,说不得能救不少人性命,所以她打算回头写下来送去给李大夫。
“若是如此就太好了,小姐心善,这法子不费钱,简单有用,若是推广开来,定是能帮不少人。”
李大夫激动不已,连声道谢,由着钱顺接过药箱背着,他徐徐行了一礼后往外走去。
目送人走远,蒙芫芫掩嘴打了个哈欠,这一天一夜的忙活,身体有点撑不住了。
回转屋内,坐到床沿又摸了摸祖母的额头,没反复,蒙芫芫放下心来,催促着苏氏回去休息,然后也让苏嬷嬷安排人轮流照顾老太太,其余人下去休息。
苏嬷嬷看着蒙芫芫疲惫的模样,心疼地说:“奴婢会安排好的,奴婢就在外间眯一会,不走远,表小姐辛苦一晚上,快回去歇歇吧。”
蒙芫芫也不逞强,交待几句:“还要多注意,就怕病情会反复,记得多喂外祖母喝水,要是温度又往上窜还得用之前的法子,并且立刻告诉我知道......准备些小米粥,外祖母醒了可以吃......还有药......”。
“是是是,奴婢都一一记着呢!表小姐快回去歇着吧。”
蒙芫芫被采芷香薷扶着回黎园没多久,钟氏就醒了,苏嬷嬷高兴得立刻让人端了小米粥和水来。一边喂着钟氏喝水,一边说道:“您是不知道昨晚有多吓人。”
苏嬷嬷说着话就哽咽上了,“一直说胡话,身上烧得滚烫,怎么叫都叫不醒,吓死奴婢了......好在表小姐的法子好使……”。
“老爷和一双儿女都走在我前头,我是真想就这么跟着去了……”,说着钟氏忍不住落泪。
“老太太可不能这么想啊,少爷还小,二少爷还在太太肚子里呢,还需要你帮忙看顾,且表小姐说了,老爷的尸体没找着,就表示还有活着的希望......”。
“你说的可是真的?”钟氏的眼睛一亮,闪过一丝惊喜。
“表小姐是这么说的......奴婢信表小姐说的。”苏嬷嬷红着眼睛,脸上却带着笑意和希望,老话都说患难时更见人心,苏家养了个好外孙女。
“老太太不哭了,这才刚好点,可不能反复了”,想到昨晚苏嬷嬷一阵后怕。
老太太握着苏嬷嬷的手拍了拍,语带感慨的安慰跟着自己几十年的忠仆:“这不是没事了吗……”。
苏嬷嬷示意旁边一个丫鬟和她一起将老太太扶起来,“昨儿一天都没怎么进食,老太太定是饿了,喝些小米粥,待会好喝药。”
“听你的。”
老太太得了希望,又知道外孙女将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安排得条理分明没有一处不妥,心头宽慰,天不绝她苏家。
这边蒙芫芫回了黎园也没有马上歇息,她从钱管家那里了解到,苏家账上已经的现金流不到一万两了,大部分的钱舅舅这次拿了去巴州进货,然后就是铺子里一些货。
她问了香薷,她的私房钱也不多,只有三万多两,加起来还不够三天后陪的。想了想她让香薷等人去歇息,自己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包袱,是两个月钱闲来无事,手痒出去干了一票,刚好还没处理。
虽然偶尔贪玩干干“打家劫舍的事情”,但是她只拿贪官和奸商的不义之财,正因为是不义之财,这些人丢了也不敢随意声张。不过除了遇上特别好看的玉石她才会留下,其余的基本接济了穷人。
她将包袱拿出来一看,乖乖,大部分都是金银首饰,还有几串成色极好的南海珍珠,估算着,这包东西就得值个四五万两,心想这贪官污吏、奸商可真是奢侈!
她轻声唤了鳌峰,一身黑色的紧身劲装的男子现身在蒙芫芫面前,这名男子身躯凛凛,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偏偏脸上一道疤痕破坏了眉宇之间充斥着的英气,正是她的暗卫鳌峰,
蒙芫芫将包袱递给了鳌峰,让他帮忙处理换成银钱,三日之后所需的银两也就尽够了。
待鳌峰走后,她走到书桌前,动手写了张纸条,取了信鸽绑上放飞,方才上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