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别几位文圣学堂中的青年才俊,三人踏着月光,顶着露水步入文圣微草堂。
微草堂如其名,简陋得不像话。
一截青石路、一棵老槐树、一片茅草屋,就是整个天元帝国最高学府,文圣微草堂。
聂大郎停步在用枯藤围成的栅栏旁,不敢相信这就是文圣老人家的隐居之地,这种程度的装修风格跟农家乐就差两只鸡了。
老槐树下立着位老农装扮的是院长陈公演,也就是陈浩然的老子,父子相见,没有什么感情流露,只是笑而不语。
陈公演俯身分别在姐弟俩头上拍了拍,望着聂大朗,笑道:“累不累?要不先歇歇?”
“不累。”
聂大郎没看他,反而望着园中一位黑衣人怔怔出神。
那人黑袍掩盖身形,大兜帽将脸完全遮住,几乎与黑暗中融为一体,他面前摆着棋盘,上头黑白相间,黑袍人右手执子,久久未落。
这位兄台好雅兴,大半夜不睡觉学人家围棋少年?
陈公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了摇头叹息道:“那是八皇子,一个被棋局左右的痴人。”
聂大郎心中一凛,不自觉拉上了聂红杏的小手,还不自量力的将她挡在身后。
八皇子与聂家是血海深仇!先前派人去王府刺杀,而今又在黑暗中装神弄鬼,聂大郎怕得要死,却强装镇定。
“他睡着了吗?怎么一动不动?”
陈公演抚须而笑,却不回答,对于这位龙子不做任何评价,他领着几人向草堂后走去,边走边向姐弟俩解释草堂历史,以及学堂现状,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毫不吝啬。
微草之名取自文圣诗集,有“人如野草,微不足道”之意,微草堂立意是让学子记住自身渺小,戒骄戒躁,不可狂妄,可实际上微草堂带给文圣弟子们的是无上的荣耀和潜移默化的傲气。
陈公演还说,其实文圣压根就没想办学堂,他只为老来寻一个清净之地,没想到这些学子们慕名而来,怎么也赶不走,索性便不再多管。久而久之,学子们报团取暖,自称文圣弟子,倒是令远平山声名远播,人皇欣喜,文圣也不好再驱赶,便让陈公演代为主持一切事宜。
“院长之名,是捡来的,所以啊,我可不敢说自己是文圣的弟子。”
陈公演谦逊平和,令人感到亲近。
聂大郎牵着姐姐的手,跟在他屁股后头,觉得这位老人是个好老头,怎么会生出陈浩然这种下流货?
四人走到一处水潭,陈公演指着水潭边上的茅草屋,笑道:“那便是文圣居所,去吧。”
茅草屋一半建在水上,一半又与藤蔓相连,看上去就像是悬浮在半空,飘离地面。
那藤蔓结着寻常难见的黑色小花,散发着淡淡清香,陈浩然上前执弟子礼,朗声道:“弟子浩然奉先生命周游天下二十年,如今年限已满,请先生解除浩然身上的封印。”
聂大郎与聂红杏对视一眼,没想到这里头还有故事。
“哗啦啦”
不见茅草屋中有人回应,倒是听到一旁清潭中水声大作,三人回头一看,惊掉了下巴。
只见那水中先是露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脑袋,而后一点一点露出全身,就是全身,没有半寸布缕。
陈浩然嘴角抽搐,浑身颤抖。
聂大郎指着老头,哑口无言。
聂红杏可能是第一次见,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不住的啧啧称奇。
“哎呀,小浩然,你们怎么偷看老夫我洗澡啊。”
淦!这就是文圣吗?一点都没有架子呢,爱了爱了。
老家伙上了岸,光着屁股走来走去,一点都不避讳,甚至还用手拍了拍屁股蛋,嘟囔着说“哇,很凉快,很刺激呢”
等他穿好衣服,坐到藤椅上,微阖双眼,倒是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意思。但聂大郎依旧难以相信,眼前这位就是天元帝国唯一一位文圣,怎么看都更像个变态啊。
“请先生解除封印!”
陈浩然像是急了,声如惊雷,震得藤蔓上的小花朵片片掉落,聂大郎也捂着耳朵离他远一点。
“游历二十年依旧只会逞莽夫之勇,看来你还需要再去二十年。”
“先生!”陈浩然抬起头,怒目而视,质问道:“难道先生要食言?”
文圣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如剑,将陈浩然吓得连连后退,随后站起身来,指着陈浩然的鼻子,一字一句道:“你真令我失望!”
“我以为二十年能够让你洗净铅华,能够替我镇守天元气运,没想到你毫无寸进,灵气的事你别想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帮你解开,我死之后,文之道还是会给你,是散是聚你自己说了算!”
语音未落,文圣便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晃动的藤椅,和不知所措的陈浩然。
姐弟俩被这老变态弄得一头雾水,但见陈浩然征征失神,也不好多问,只能等着他回神。
聂大郎百无聊赖,便拿着小石子往水潭里扔,不料,一颗石子下去,又砸出来个文圣。
仍旧是那副面容,那坨熟悉的光屁股,他捧着一大捧小石子一步步走到聂大郎面前,将小石子一下子倒在聂大郎头上,道:“好玩吗?臭小子,可别拿这个世界当玩具啊。”
说完,他又消失了。
聂大郎摸了摸头,看聂红杏与陈浩然还在原地,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他心里砰砰直跳,老文圣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呀!老变态,离我远点!”
突然,聂红杏惊叫着后退,她不停挥动手臂,像是在驱赶什么,但在聂大郎看来,她面前空无一物。
撞鬼了?还是说文圣以某种方式和在场三人又见了一次?
聂大郎赶紧拉住姐姐的手,问:“姐姐,你没事吧?”
聂红杏回过神来,紧张兮兮的望着四周,不停喘息。
此时陈浩然终于回神,他看向姐弟俩,解释道:“文圣以文载道,早已通神,有无数化身,却也不是谁都有福气能见上一面,他看破天道,每一具化身都是他对天道的理解,至于送你们的话,记在心里,不要对外人说。”
看破天道?那岂不是知道咱姐弟俩是外来户口了?不知道他跟聂红杏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