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夫人在房里面一夜没睡,眼眶下面有明显的乌青,虽然王爷没有传召她,但是这种等待结果的煎熬比直接审判来得更加强烈。
程心没有劝景夫人,事已至此,劝是没有用的。
“景夫人,王爷叫您去前厅议事。”一个小厮上来,颇有些战战兢兢。
“前厅?”,前厅是商议正事的地方,王爷平时没有让后院女人跑去前厅的习惯,难道是?景夫人不敢想王爷想要干什么。
“妾身见过王爷。”景夫人道,语气里没了往日的从容温和,倒是多了些胆怯的意味。
公子合欢有着梁王的记忆,所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眼前人是谁。
“我不想逼你,自己老实交代吧。”公子合欢面无表情道,虽然他恨面前这个女人,但是对一个女子动手,他是做不到的。
“若是妾身说了,王爷能……”,景氏的眼睛里闪过希望的神色。
公子合欢摇了摇头,“若你能实话实说,我给你写和离书,从此你便还是国公的女儿,若是有半句虚言,谋害准王妃,你便是公主也难逃苛责。”
这是他宽容的最大限度了。
景夫人闻言,身子一软便跪了下来,神情惨然,随便找个人都得为这梨花带雨的美人驻足一会儿,但是公子合欢没这个雅致,“王爷,妾身从小便倾慕王爷,多年的梦成了真,嫁进了梁王府,换来的只是您的以礼相待,妾身这么多年的委屈,王爷知道半点么?”
程心看着景夫人,只能干着急,公子合欢说得没错,说了实话,两家和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景夫人从小便聪慧,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当局者迷,情关难闯。
“景氏,说实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公子合欢淡淡道。
景夫人突然破涕为笑,“景氏?景氏?妾身嫁进府里五年,王爷只记得一个景氏。今日若是王爷说得出来妾身的闺名,妾身便同王爷讲实话。”
公子合欢看她脸上的神色,分明是已经疯魔了。
“王爷,奴婢说,奴婢说。”程心看景夫人这个样子,也顾不上体统了。
“王爷,当日夫人在城东,遇见了一个算命的老道士,算命的道士猜中了夫人是因为府里要有新王妃而苦恼,于是就给了夫人一把匕首,说……”
“说什么?”
“说,若是拿这把匕首刺中王爷,不会伤到王爷的皮肉,但是可以改变王爷的姻缘。”程心哭着道,“但是夫人她没舍得拿这把匕首刺您啊,王爷。”
“那个道士长什么样子看清了么?”公子合欢皱眉道。
“没有,那道士在阴凉的地方还带着斗笠,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模样,只是虽然满头白发,但是看着年轻。”
公子合欢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屏风后的公子无华,心照不宣地确定一定是判官派来的人手。
程心看公子合欢沉默不语,咬了咬牙,道,“王爷说过,若是说了实话,那夫人……”
“和离书我会给你,你备车把人送回国公府。”
“谢王爷大恩。”程心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便拖起了摊在地上的景夫人,快步走了出去。
“兄长,我有一事想不明白,地府的判官为何会针对我下手,还有,为何兄长到了这里法力记忆什么都没丢,而我却不仅失去了法力还失去了记忆?”之前一直因为杜若的事情忧心,但是仔细想一想,如今发生的事情确实有很多都解释不清。
公子无华心漏跳了一拍,但是面上仍然装作无事。
“不是为兄说你,你每日不思修炼,还没事帮这个帮那个的,关键时刻,法力当然会不够,再说了,地府那些判官想要夺我们的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你兄长我这么强他们自然不敢下手,但是你就不一样了。”
“可是,即使是我魂飞魄散了,还有兄长……”
“你要是没了,唇亡齿寒,为兄也好不了哪里去了。”
“可是……”
“哪里有那么多可是,那个景夫人,虽然有缘无分,但是这么是不是太惨了点。”公子无华道。
“世间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若是人人都为了自己不受苦而去迫害他人,那公道何在?”公子合欢道,“不过她还是国公的女儿,以后虽然神智未必会清醒,日子不会过得不好。”
令国公听说了自己女儿谋害准王妃的事情,也是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谋害皇家的罪名,如果真的捅了出去,怕是国公府的牌子都能给摘走。
但是梁王还好给足了自己面子,令国公心道,只是和离,把人好好送回来了。
令国公虽然宠着这个女儿,但是不至于是非不明,因为嫉妒就要杀人,这连街边的妒妇都不如的行径,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诗书礼义教大的姑娘怎么成了这样。
眼瞧着人下了车,令国公高高举起来的巴掌却落不下去了。
他的女儿笑着看着他,什么也不说,就是在笑。
他景穆戎马倥偬一生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力,手慢慢地从身侧滑了下来,“送回闺房,找个靠得住的大夫来瞧瞧,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也不许,不许她出屋一步。”
“你记得我叫什么嘛?”景氏回了家,打量着四周,自言自语道。
“叫晨星,小姐,你叫晨星呀。”程心温柔道。
“是了,晨星,看得见晨星的都是勤奋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