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辰刚过,镇口的天空已经慢慢晕染开一团墨蓝,浅浅的春风吹来,街头的柳枝摇曳着抚过行人肩头。街头有的铺子里已经点上了油灯,伙计们陆陆续续地开始打扫卫生,准备打烊了。
无双兴冲冲地拎着一包零食来到了客栈。她今天刚发了补贴,就特意去买了大家最喜欢吃的零食,准备给大家一个惊喜。
客栈的门半掩着,透出微微的灯光。
客栈大厅里就老白和湘玉两个人。
湘玉坐在椅子上,正指挥老白给她按摩。“左边左边,就那儿。疼疼疼,稍微轻点儿,再往下一点。”
老白宠溺地看着她,手里继续娴熟地按压着。“老早就喊你出去锻炼锻炼身体,你就是不听。有时候看账本一看就是半天,你这身体不出毛病才怪呢。”
湘玉眯着眼睛,小声应和着,“这不是店里走不开身吗?额也想出去散散步,踏踏春,放放风筝呀。”
老白:“你往桌子上趴一点,我给你推推背。”然后又说道,“玉啊,现在店里人多,你也适当松松心,有啥事还有我们三个大老爷们顶着呢。虽说他们两个没我靠谱,但好歹也能出出力。”
湘玉继续舒服地眯着眼睛,像只温顺的小猫咪,“好咧,额知道咧。有你额就放心地很。展堂手法再重些。”
老白开心地,“好,玉啊,你知道我就一糙老爷们,肚子里也没有秀才的那些酸书袋子,有些话说不出口,都在心里。”
湘玉埋头笑道:“展堂,有你这话额就开心地很。你再说一遍,你有多喜欢我?”
老白害羞地:“心里全是你。”
湘玉:“没听见,再说一遍。”
老白把嘴凑近湘玉耳朵:“我说,我心里全是你,全是你。你要不躺我桌子那边去吧,椅子上手法施展不开,你躺着我好好给你按按。”
湘玉懒懒地,“那你扶额起来嘛,人家浑身疼得很,你抱人家过去。”
老白:“好,都听你的。”
两人刚一抬头,就看到提着一包东西的无双傻傻地站在门口,一只脚在外面,一只脚刚踏进门内。
湘玉:“啊,无双你愣着干嘛呢,咋不进来呀。”一低头看见老白的手还在自己的腰上,慌忙说,“那个额眼睛里进沙子了,让你师兄帮额吹一下。”
老白:“啊是。”说着扒开湘玉的眼皮吹了吹。问道:“这下好了吧。”
湘玉眨巴眨巴:“好咧好咧,比刚才看着清楚多咧。今天的厨房卫生还没检查呢哈,展堂额们看看去。”两人慌张离去。
无双朝湘玉喊道:“哎,掌柜的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街李家的炒栗子。”
只听见厨房传来了两人冠冕堂皇的应答,“今天的卫生状况还不错哈,大嘴再接再厉。”
无双心想,算了,待会儿再热一热送到掌柜的房间吧。我先去把糖葫芦和山楂糕给小贝吧。
走进后院,小贝正和邱小东玩捉迷藏,轮到小贝藏了。小贝躲在了水缸后面。无双不知情,喊道:“小贝你躲水缸哪儿干嘛呢,看无双姐姐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看,又大又圆的糖葫芦,这么厚的山楂糕。”
邱小东听见声音,喊道:“莫小贝我知道你在那儿了,哈哈哈没有一点难度。既然你输了,队长就只能我当了。拜拜了您嘞,我回家了。”说着一溜烟跑了。
小贝埋怨道,“无双姐你瞎喊什么呀,这次比赛邱小东赢了,那下周春游的队长就是他了。你知道我为了当这次春游的队长,光贿赂同学给他们买零食,就花了我三个月的零花钱吗?好不容易竞争对手就只剩邱小东了,现在倒好。”说着跺了跺脚,回屋子重重地关上了门。
无双举着糖葫芦呆呆地站着,手里山楂糕有点软踏踏的。
天色好像一下子就暗沉下来了,院子愈发显得空荡。厨房里飘来淡淡的鸡汤香气,又响起一声啜吸声,还能听见大嘴砸吧嘴的声音。哐得一声响,厨房门开了,大嘴端着碗汤走了出来。看见无双,愣住了。“咋地了双(儿),有啥事跟哥说。”无双蓄在眼里的泪啪啪直往下掉,扭头就往楼上冲。大嘴云里雾里的,又喝了口汤,“不行,味淡了,得再加点盐去。”
无双刚冲上楼梯,就被从屋顶下来的小郭和秀才堵住了路。小郭,“你可别唬我。”秀才拉着小郭的手,认真地说道,“真的,史书里都记载了,我明天拿给你看看。”
两人看见无双,也怔住了。无双抱着那包零食,嘴里已经混着眼泪,还有些许鼻涕,含混不清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小郭疑惑道,“无双这是咋了。”
秀才:“我也不知道啊。”
小郭:“哎对了,刚才候哥你说的故事,是哪个朝代的?”
秀才牵着小郭的手,“有人考证是唐朝的,但也有人说是宋代的,这方面啊,还是有一些争议的。”两人离去。
屋里,无双哭乏了,就爬起身来,定定地望着闪烁的油灯火苗,一只蛾子扑过去,只听一声爆破声,蛾子就已然消失不见,只有火苗又挑高了一些。
无双笑道:祝无双,你不过就想有个家么。同福客栈,虽然很好,却好像不是你的家。虽说你有师兄,可师兄也得顾忌掌柜的啊。掌柜的对你也好,却还得顾忌小郭,对我好了小郭就吃醋。秀才吧,也得顾忌小郭,小郭在的时候,都不敢好好说句话。大嘴吧,没心没肺的。小贝呢,还是个孩子。就小六真心实意地对我好,也去京城了。天下之大,何处为家啊。
无双又看着火苗,噗地一声,吹灭了。窗外的月光幽幽地照进来。无双想起了那包她特意为大家买的零食,心里似乎已经打定了离开的主意。
PS:大家都是孤独的,但好像无双的孤独,比别人的更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