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随着这城门被撞塌的一声“轰隆”巨响,早已守在不远处的无数敌兵狂喊一声,顿时潮水一般涌向城门。
这下,城楼上的尹礼、糜显都有些傻眼了。
城门被破,守住城头又有何用?
眼看无数敌兵将要涌入城门洞,糜显再也不管不顾,提着佩剑,招呼仅剩的五十几名兵卒,冲下城去,妄图以这点兵力堵住城门。
即便未经大战的李子聪也看得出来,糜显这点人手,想要堵住已倒塌的城门,无异于螳臂当车。
情势如此危急,他早已无法置身事外。
敌兵打开了城门缺口,城头攻势也陡然一松,李子聪再不犹疑,赶紧对尹礼道:“左校尉,某助糜县丞去也。”
尹礼正愁无将可派,而李子聪又非官非军,与他老大臧霸又是结义弟兄,他本就不好分派。
现在李子聪主动请缨,自是再好不过。
连忙将身边二十几名轻骑分出一半,交由李子聪率领,随他一起下去助糜显守城。
此时城下,糜显带兵已然投入了战斗。
数百人拥在城门洞相互砍杀,一时间,这原本还算宽阔的门洞,陡然变得拥挤狭窄。
两军抵在最前的兵卒根本没有转寰的余地,硬生生被后面的同伴往前推挤。
彼此的长刀长枪也无需挥动,便一点点插进对方的身体里。
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身体里汩汩流出,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敌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前面倒下一批,后面的赶紧补上,依次重复着同样的场景。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如流水一般逝去。
只是几个眨眼间,地上便堆叠起厚厚一层尸体。
李子聪终于带着十几个最为悍勇的精卒杀到。
可是,眼前人头攒动,都是临沂官兵,哪里有他们施展的地方?
人丛之中,糜显正被挤在正中,进退不得。
眼看着自己麾下官兵在前一点点与敌军以命换命、拼着消耗,却是无计可施。
李子聪知道,如果任凭这样的消耗战持续下去,临沂这点官兵早晚会被拼光。
而敌军,却是源源不断地涌入。
临沂城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此刻,他看着攒动的人头,突然灵机一动,提着长刀,对身边十余名精卒叫道:“跟我来!”
说罢,双膝微弯,一个纵跃,便跳上前面官兵的肩头。
因为无数官兵挤作一团,李子聪又有满级的翘头黄帛履相助,这一上来,顿时犹如踏上了平坦大道。
脚步展动,闪转腾挪如在平地,几下便冲到了缠战中心。
身后十几名精卒个个提长矛,也上了官兵肩头,虽然不如李子聪那般如履平地,却也勉强能够朝前行进。
李子聪也不等身后十几人,来到两军交接处,从背后布囊中再扯出一把长刀。
手提双刀,旋转飞舞,一跃而下。
缠作一团的两方人马,便似湖面砸进一块万斤巨石,顿时激起滔天浪花。
李子聪好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朝着敌兵层层叠叠的人马碾压而去。
霎时,原本前赴后继蜂涌而至的敌兵阵中,便掀起一场纷飞血雨。
十几个精卒也终于跟上李子聪的脚步,护住他身侧左右,手中长矛不停在敌兵身体要害捅刺。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涌进门洞的百余敌兵便有二三十个倒在血泊。
李子聪和身后精卒踏着一层层的尸体,一路向前,毫不停歇。
有他们开路,糜显等官兵终于松了口气,紧随其后,一路杀将出去。
终于,将所有敌兵全部赶出了门洞。
但李子聪杀出门洞外,打眼一看,外面各处,敌兵竟如蚂蚁一般,从四面八方朝这里涌来。
原来,那袁姓主将看到城门已破,再不耽搁,号令全军,发起了总攻。
饶是李子聪悍勇非常,见到此情此景,也只有苦笑。
手中刀虽利,身上衣虽强,但人力终有尽时。
经这连番大战,李子聪感觉自己的四肢都有些打颤,体力已行将枯竭。
面前这千军万马,凭他一人两刀,又如何杀得完全?
“公子小心!”
就在李子聪微微愣神之际,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端端取他心口要害。
恰在此时,身侧一名精卒见机得快,大叫一声,挺身拦在他的面前。
“噗——”
羽箭力道很足,直直射穿这名精卒身上的铠甲,没入胸膛,透背而出。
连呻吟一声都不能够,便直接仰天栽倒。
李子聪回过神来,看着这名精卒尸体,不觉心中一荡。
虽然他身上的银灰直裾已是满级,根本不惧一般的刀枪冷箭。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会有与他毫不相干的人甘愿为他而死。
这份情义,着实让他感动非常。
“杀啊!”
看着鲜血顺着这名精卒胸口箭洞喷射而出,李子聪又怒又痛,提起身体残存的一点力气,挥舞手中双刀,呀呀发出一声大喊,没命价杀入敌丛。
糜显带着兵马也出了门洞,看着外间乌泱泱一片的敌兵,面上终于泛起惧意。
幸而他还有几分智计,眼见城门坍塌的门洞被重新夺回,也不挥兵再往外攻,而是命令剩余的官兵赶紧修补城门。
这城门虽然被巨型撞木撞了十几下,但门板破损不多,主要是门闩和门耳遭到破坏,修复起来也快。
不过一会儿功夫,城门便已重新立起,一点点合拢。
这时,李子聪和他身边精卒紧紧抵挡在城门前,为他们争取时间。
因为敌我兵力实在悬殊,片刻之间,十几名精卒死于箭下刀下的便有六人。
剩余的,已不足十人。
糜显见城门已大致修好,站在门后缝隙,对外间李子聪大声呼道:“李公子,尔等快快回城!”
李子聪一身力气已快用完,满级的长刀竟也砍得微微翻卷。
听到糜显呼喊,连忙再朝身前敌兵狠劈几刀,迫退了他们的攻势,然后再不纠缠,翻身便往城门跑去。
身侧仅剩的几个精卒都是战阵老卒,不需李子聪吩咐,也以进为退,砍翻几人后,便迅速退去。
可刚到门口,四下里的敌兵又如潮水般涌上,显然没准备给他们重新逃回城里的希望。
李子聪与几个精卒背靠后面的城门,但却不敢转身,唯有与涌到近前的许多敌兵奋力厮杀。
边杀,边喊:“尔等先退!某且为尔等抵挡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