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悠悠一叹,扭头,望向布幔扬起露出的亭外月色。
“步家在临沂,早已是外强中干。练师父亲在时,还能勉力维持这偌大步府屹立在此。自他去后,众人已知步府日落夕山必将不远。
为了苟延残喘,步家老爷子只得牺牲了练师的姐姐练云,让他嫁给了东海王为妃,这才让步府续了一口气在。
说来让公子笑话,步府到现在,竟然要妾身那可怜的丫头来操持。她可才十四岁啊,如何担得起这千钧重担?”
李子聪听邹氏娓娓道来,虽然说得风清云淡,但其间酸楚,却是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高墙大院里的蝇营狗苟,比寻常人家不知肮脏了多少倍。
沉默了片晌,李子聪却不知如何开解眼前这绝美妇人。
邹氏又抿了口凉茶,似那絮叨的婆子,自顾自地又道:“可笑的是,步府已是如此境地,府中却还有那无耻之徒贪恋我们这孤女寡母颜色,欲行那违背人伦遭天谴的龌龊事。
若非公子今日将那人打成残废,没个十天半月也下不了床,估计我们母女便只有离开此处,远遁他乡了。”
这兵慌马乱的,如此绝色的一对母女真要踏上流亡之路,其间可能存在的危险,非是一般人可比。
李子聪想起步练师那柔弱的身子、绝美的面容,心底多少动了些恻隐之情。
略带几分关心地问道:“如此乱世,你们又能到哪里去?”
邹氏感觉出了李子聪话中的关切,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开口道:“临沂步家,只是步氏旁支。步家本宗,却是在临淮郡。不过临淮步家,我们这妇道人家,却是攀不上了。倒是庐江,有步练师父亲关系极好的堂兄步鸷在那,我们便是准备往庐江去投奔他的。”
李子聪听到邹氏这般说,想起历史所记,不由低声喃喃道:“庐江么?好像孙权那短命的老哥攻下庐江后,步练师母子又东渡长江,最终遇上了孙权,被纳为妾室,宠冠后宫。另外,那步鸷后来可是东吴重臣,做到了丞相一职,位高权重,使步家大族更上了一层楼。不过,现在有我这搅局者穿越来此,不知是否会影响这既定的结局啊。”
邹氏只听到李子聪低声呢喃,却听不清他具体说些什么,好奇问道:“公子说什么?”
李子聪连忙回过神来,笑着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母女身处此等乱世,着实有些不易。”
邹氏见李子聪不愿意说,也不纠结,而是顺着道:“本是如此,但现在有公子长驻步府,我们母女却是不必要远遁他乡了。”
几近直白的话中之意,李子聪哪会不明白?
此话说出,即便月光照得邹氏面色苍白,李子聪还是看到了一抹红晕。
他正处于荷尔蒙飞扬的年纪,看到邹氏这等绝色少妇如此情态,也不由心襟摇荡。
但两世为人的他怎会不明白,温柔乡从来都是英雄冢。
母女照单全收这等好事,想想便罢,若真的付诸行动,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更何况,短短半日之间,邹氏母女便对自己如此示好,岂会只是简简单单馋他雄壮的身体?
恐怕更多的,还是驱虎吞狼。
他是虎,步子良便是那没牙离群的狼。
至于吞狼之后,他这头虎如何安置,恐怕她们这母女也已作好了安排吧。
李子聪不傻,偌大一个家族,能够让这一对孤女寡母出头,她们母女岂会没有两把刷子?
白日是步练师那小妮子故意示好,晚上是她母亲邹氏这绝美少妇亲自出马。
若是寻常男子,怕是真要被迷了心窍,任凭她们驱使了。
可惜,李子聪虽然荷尔蒙飘扬,却非见色昏头之人。
虽见邹氏说得已有几分露骨,却并没有接招,只道:“这倒要多谢夫人和令爱收留一二。不过夫人放心,家父伤愈后,我们自会离开步府。”
邹氏见李子聪并未上道,也没昏头,眸中不仅没有半点失望,反倒有些许欣赏之色。
张嘴欲言,李子聪却已续道:“小子白日给步姑娘说的话,也绝非妄语。闯府伤人之过,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当然,若步姑娘和夫人有甚难事需我出力,只要不超出小子能力范围,定当尽心竭力办妥。”
邹氏闻言,一双美眸不由再次凝望着李子聪。
她也明白,李子聪话中之意,其实已是在明确告诉她,她母女不必费神来算计他什么,也无需以色诱惑他什么。
若有什么难办之事,直说便是,他定会办妥。
至于什么是难办之事,天知地知,她知他知,众人皆知,却是不能说出口来。
邹氏这时对李子聪已不是简单的欣赏了,而是非常满意。
神色微敛,缓缓起身,朝着李子聪再施一礼,道:“公子深明大义,倒是妾身失礼了。”
说着,眼眸往李子聪背后的凉亭柱子瞟了眼,话头一转,直接了当道:“但小女对公子之谊,却是真心,并未掺杂半点其他。”
李子聪闻言,差点没闪断老腰。
他怎么也没想到,邹氏说到最后,竟然直接给自己的女儿当起了媒人。
难道大汉族的丈母娘,数千年来都有卖女儿的优良传统吗?
话都说得此般敞亮,李子聪哪能继续装莽。
也连忙站起,躬身施礼道:“夫人折煞我了。小子不过是乡野粗人,无功无名无身份,怎受得起步姑娘错爱?”
邹氏笑着道:“英雄莫问出处,富贵当思原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兴许公子不信,妾身自幼熟读易经,观人面相准得很哩。公子华云盖顶,日后定然富贵已极,切不可妄自菲薄。”
李子聪没想到邹氏人长得这般好看,说话也如此好听。
若是真的让她当自己的丈母娘,既能养眼,又能悦耳,实在是一件极有趣的事儿。
“多谢夫人抬爱。不过小子却不怎么信命,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且走且看罢。”
李子聪虽然自信仗着系统金大腿,自己以后作为,定然不会低到哪去。
但此刻怎好顺着杆子往上爬,只谦虚应着。
邹氏闻言,只是笑笑,再不说话。
抬步离亭,来到月色之下。
仰头闭目,静静享受着夜风拂过玉面的舒爽。
李子聪知道许多话已说透,也不便久留。
作别了邹氏,踏上长廊,向回行去。
等李子聪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凉亭之中又缓步行出一人。
绿衣长发,娇娇俏俏,面容与邹氏一般无二,竟然是步练师。
邹氏感受到步练师缓步靠近,也不回头,只淡笑开口道:“丫头的眼光着实不错,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步练师闻言却是神色微黯,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怕是女儿一厢情愿了。”
邹氏这才转头,伸手抚着步练师的绝美面容,安慰道:“傻女儿,此子也是男人,该有的七情六欲不比别的男子少。现在不过是初入乱世,戒心重了些罢了。须知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你这娘的心肝宝贝儿,日后幸福必然要着落在此子身上了,嘻嘻——”
“娘——”
步练师被自家娘亲这般调戏,又羞又恼,娇嗔一声。
脸上的阴霾,已被醉人的笑容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