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褚也没想到,这什长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根本不管他的属下死活。
将只剩半截已没了气息的大头兵往什长身上一扔,不等他伸手去挡,已重重一拳轰在那半截尸体上。
隔尸打牛,借力打力。
什长避无可避,被加了许褚重拳的尸体砸在身上,连退数步,背抵高墙。
血水污秽糊了满脸。
等他用手拨拉开尸体,在脸上抹了一把,许褚那张粗犷的黑脸已凑到鼻端。
如铁钳一般的大手,也已牢牢箍在他的脖颈。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细长的脖子定会传来一声脆响。
这一番变化,说着虽长,发生却只在眨眼之间。
等许褚将什长抵在墙角时,因为看到同伴惨死而愣神惊骇的众兵卒才反应过来。
想要提刀上前相救,却已是不可能了。
何况,在他们跟前,还有一个双手环胸、昂然而立、面容早已恢复平静的银衣公子。
“你们可知,袭杀官军,乃是死罪?”
正当双方僵持不动,还来不及说一句话的时候。
胡同入口,悠悠传来一道声音。
接着,许多衣甲鲜明、手持利刃的黑甲官兵潮水般涌入,瞬间堵塞了整个胡同。
队伍最前面的,是一排张弓搭箭的弓箭手,黝黑的箭簇正对着李子聪和许褚。
只需一声令下,定会将他二人射成刺猬。
弓箭手后,长刀兵前。
一个身着黑甲、头戴倒缨盔的将领矗立正中,静静看着李子聪和许褚,好似看着两具尸体。
“县尉救俺!”
被许褚抵在墙上的什长看到这名将领,原本惊恐的面上瞬间浮现出狂喜,大声呼救道。
“临沂县尉?!”
李子聪和许褚闻言,俱是一惊,齐齐凝视着那名将领。
县尉一职,乃是县令的佐官,掌管一县治安捕盗之事,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长,也是朝廷命官,地位仅次于县令、县丞,算是县里的三把手。
现在战乱频仍,县尉又多掌军事,地位只增不减。
这县尉被什长叫破了身份,双眉微拧,怒道:“没出息的东西,两个贼匪都收拾不了,要你何用?”
骂完那什长,县尉才移目到李子聪身上,冷冷道:“行贿军卒本是小罪,擅杀官兵却是抄家的死罪。你们两没有过所便也罢了,行贿军卒也可理解,但擅杀官兵,无论如何都别想活着走出这条胡同了。”
李子聪见这县尉说得理直气壮、正义凛然,竟是将那伍长之死安到了他和许褚的头上。
联系到先前众官兵将他们引入这条死胡同,设下此等杀局,而那什长对他同伴下手也毫不犹豫。
如此种种,李子聪顿时嗅到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无惧四周快要抵在身躯的长刀长矛,瞥了眼不远处掉落在地上滚动不止的那粒金豆。
悠然转身,望向县尉,平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吧,你们设下如此必杀之局,到底有何图谋?”
事到如今,别说心思机敏的李子聪,就是性子粗豪的许褚也已经看出来,这些人此般作为,定有不小的图谋。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这厮生得年纪轻轻,长得白白嫩嫩,竟也不是初涉世事的雏哥儿。”
县尉见李子聪已将话头挑明,也不遮掩,直接了当地道:“既然你快人快语,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县尉边说,边从弓箭兵后跨步上前,弯腰从满是污秽血水的地上拾起那粒黄灿灿的金豆,举到李子聪眼前,沉声问道:“说吧,这粒金豆子,你们从何处得来?”
听得县尉这一问,李子聪瞬间明白,这些官兵所谋,原来是曹嵩那数目庞大的财货。
这下,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曹嵩在明面上安排的那些辎重队伍,十有八九便是这些官兵冒充蛾贼给洗劫了。
只是,曹嵩兵分两路,真正值钱的财宝却是随身携带,抄小路跑了。
想来这些人所获不丰,所以见到自己的那颗金豆子,听闻自己知道那支黄巾蛾贼的底细,这才在此设下这等杀局。
“唉,还是怪自己太年轻,穷大方啊。哪里想到,这个乱世,处处都是狼子野心之徒。”
将一切想得通透的李子聪悠悠叹了口气,再凝视着县尉,疑惑道:“你们在骑都尉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为,不怕他晓得了砍你们脑袋吗?”
县尉好似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仰天哈哈一声笑,再环顾左右侍从,猖狂道:“这临沂县,他臧霸说了可作不得数。你们不是想要拜见骑都尉吗?若你们老实说出从何处得到这粒金豆子,本县尉便答应你们见骑都尉一面,如何?”
此话一出,李子聪和许褚心头同时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李子聪略一沉吟,侧头对仍旧箍住那名什长脖颈的许褚打了个只有他两才明白的眼色。
然后转头,对县尉咬牙道:“好,只要你让我们见着骑都尉,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县尉闻言,眸中精光一闪,道:“既然尔等这般想见骑都尉,我怎么能不遂了你二位的心意?只是,我怎知道你知道的,便是我想要知道的呢。”
李子聪明白县尉话中意思,眉头微皱,冷冷道:“山有多高,我便知道多少,你说我知道不知道你想知道的呢?”
一串知道不知道,让所有人都听懵了。
特别是许褚,虽然粗中有细,但毕竟没读过甚书,更是直接晕乎乎,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是,与许褚不同的是,这县尉虽然身着铠甲,看着像是武官,实则也颇通笔墨,听到“山有多高”后,瞬间便想到了曹嵩的“嵩”字。
自然也就知道,李子聪知道的,正是他想要知道的。
“很好,很好,这便带二位前去拜见骑都尉。”
既已得到想要的答案,县尉也不打什么马虎眼,直接威胁道:“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若你二位见了骑都尉,还不老实交代,便别怪本县尉让尔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县尉发音极重,威胁之意再也浓郁不过。
语罢,便将手一扬,冷冷道:“绑了!”
众官兵得令,瞬间一拥而上,将没有丝毫反抗的李子聪和许褚给绑了个结实。
那什长先前被许褚箍在墙上收拾得够呛,本是又羞又怒,又惊又怕。
此刻见许褚被绑,顿时恶胆横生,提脚便往许褚裆部踹去。
看那狠辣样子,定是要将许褚给当场弄得断子绝孙。
许褚看到什长扬腿来踢,虽被绑得结结实实,仍旧不惧不怕,嘿嘿咧嘴一笑。
等到那条挟带劲风的粗腿堪堪踢中自己裆部时,瞬间将双膝收拢,牙关一咬,便听“咔嚓”一声脆响。
“啊——”
接着,便是什长那杀猪般的嚎叫。
众人看时,才发现那什长一条腿已被许褚并拢的双膝硬生生夹断,呈90度垂直吊着。
即便一身勇力、又有系统辅助的李子聪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暗暗咋舌。
这许褚,当真是一员虎将。
在前带路的县尉听到惨叫,转身看到什长那幅惨兮兮的模样,只觉这平时嚣张跋扈的属下此时显得又蠢又无能,丢尽了他的颜面。
重重哼了声,根本没搭理那抱着断腿满地打滚的什长,直接转身走了。
众兵见县尉这等反应,哪敢再针对许褚做些报复性的小动作?
老老实实押着李子聪和许褚,再匀两人扛起那凄惨至极的什长,默默跟在县尉身后。
有近百官兵在侧押着,县尉根本不怕被五花大绑的李子聪和许褚会反抗或者逃跑。
阔步按剑,领着一众官兵朝胡同外行去。
过街。
穿巷。
途中即便有往来百姓,看见这路官兵也只远远绕开。
一路无阻无拦,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一排用条石砌就的矮小房屋前。
李子聪抬头,看到那排占地数十丈的矮小房屋正中,有一个不大宽敞的门洞,两边各站一个挂着长刀的军士。
门洞上,刻着“临沂地牢”四个斑驳的红漆隶字。
这里,竟是临沂县狱。
县尉在门洞前驻足,转过身来,笑着道:“到了。你们要见的骑都尉,就住此间,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