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曹操说:“大将军要你记住他的豪气。”
李儒说:
“董公当年落魄还乡,曾宰杀家里唯一的一条耕牛,招待羌人朋友,差点被兄弟董旻打死。现如今,董公贵为大将军,使用区区一点金银珠宝、一座宅院,馈赠天选之才吕布,何等豪气!”
曹、李二人的一唱一和,令吕布摸不着那头是脑壳。
曹操脸色一阴,沉声说:
“当然,大将军在让你记住他豪气之外,希望你离开丁原,引军随董公。你有深不可测的武力,他有深不可测的权力,强强联合,必定天下无敌,所当无不披靡。”
吕布冷冷一笑,心里勃然大怒,嘴巴低声霸气挑衅道:
“就凭这区区一点金银珠宝、一座宅院,董卓就想离间我与丁执金吾的关系,未免太小看我吕布了吧?丁原待我不薄,情同兄弟,甚至可以说情同父子,在董卓眼里,我堂堂吕布,就如此见钱眼开,见财起意,忘恩负义!
“我曾去外国蒙面打拳赛,有一场徒手打死打伤五十个手拿兵器的对手,奖金加赌拳所赢筹码,大概两倍于这一座宅院。
“董卓老儿是个什么东西,如此小看贱买我吕布?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埋!
“我要是不离开丁建阳,拒绝投奔董卓,董卓能奈我何,来咬我,我将面临什么后果,你,说来听听。”
吕布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强中更有强中手,但是,偏要依仗《观音手》神功,小瞧一下董卓团伙。
李儒不慌不忙,毫无所惧,解释道:
“吕先生别误会,这一点金银珠宝、一座宅院,只是大将军想表示的悔意、敬意、谢意,而已而已,绝对不是让你离开丁原、与他合作的前提。就是说,一码归一码,无论你是否离开丁原,无论你是否弃暗投明与董公合作,这一点金银珠宝、一座宅院都是你的了……”
曹操冷笑一声,插嘴道:
“后果,不堪设想!实不相瞒,且不说你是否与董公合作,你若不离开丁原建阳,将身败名裂,并有性命之忧。”
李儒一听,大吃一惊,不知曹操何出此言。
吕布微微一笑,伸出大拇指,极度藐视道:
“曹操,想不到你本事不小,竟敢如此威胁我!”心里话:“就你这小样儿,捏死你如同捏死只蚂蚁。”
曹操不卑不亢道:
“论长相,你高大英俊,风度翩翩。我其貌不扬,猥琐矮小。论武功,你深不可测,我不值一提。
“不过,任何强大动物都存在致命弱点,比方说大象就怕老鼠从后门钻进去,咬烂自己的五脏六腑。任何弱小动物又都拥有自己傲人的优势,比方说蚂蚁能钻进深不见底而微不足道的地缝,躲避人类的践踏。
“想当年,项羽的武功何等牛逼,自立为西楚霸王,曾在《垓下歌》里写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名句,司马迁在《史记》写出佐证:项羽身长八尺余,力能扛鼎。
“力能扛鼎,力拔山兮!多牛逼!可惜,到了最后,项羽竟被逼入绝境,惨然别姬,自刎于乌江。
“区区不才,毕竟是先帝亲自任命的典军校尉。身为典军校尉,我曹操尽管没什么大本事,对外面的事或许一件都不知道,却对宫里的许多大事,了如指掌。我比谁都清楚,一些宫廷秘事,对你很不利。
“此时此刻,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拯救你。”
曹操拯救吕布!
想法,很有创意。
李儒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深为叹服曹操超强的想象力、驾驭谈判素材超强的技巧,不禁对曹操刮目相看。
顷刻间,身长仅仅七尺的曹操,形象顿时高大上了起来,仿佛跟身长一丈的吕布一样,需仰视才见。
这充分体现了俗话“人不可貌相”的内涵外延。
尽管曹操其貌不扬,但是,绝非等闲之辈。
②
曹操,一名吉利,小字阿瞒,大字孟德,155年出生于沛国谯县。祖父曹腾,桓帝时任中常侍大长秋,封为曹亭侯。父亲曹嵩是曹腾的养子,继承了爵位,为人处世圆滑,颇得桓、灵二帝欢心,历任司隶校尉、大鸿胪、大司农,位高权重,巅峰时期曾官至太尉(在卖官鬻爵背景下,花了一亿万钱买的)。
12岁之前,曹操不喜欢看书学习,只喜欢呼朋唤友游玩,看歌姬舞姬表演。
父亲曹嵩反正有的是钱,任凭曹操乱花,有时候见花得太过分,才偶尔痛扁一顿,直扁到曹操后门脓肿,排泄不很通泰。
曹操知道自己错了,也不记恨父亲,偶尔还主动脱得精光,让父亲痛扁出气。
其母溺爱非常,常常护子之短。曹操深爱母亲,由此衍生出了恋母情结,以至于长大成人,特喜欢搞别人老婆,反而对黄花闺女兴趣不大。
12岁之后,曹操逐渐懂事,开始习文练武,尤其对驭人谋略图书,情有独钟。
17岁时,南阳何顒在曹嵩面前狂赞曹操,说:“汉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18岁时,曹操自信心爆棚,听说汝南许劭有慧眼识珠本领,就登门拜访,问:“您看我将来会成什么人?”
徐劭脸色一阴,不方便作答。
曹操笑道:“你随便说,无论好话坏话,我照单全收,绝不打得你后门脓肿,排泄很不通泰。”
徐劭说:“你将成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曹操一听,果然未大怒,反而大喜。
20岁时,曹操举孝廉,出任洛阳北部尉。尽管是升斗小吏,却铁面无私,执法如山。
一踏上岗位,就悬挂十几根五色棒于城四门,贴出告示:但凡有违法乱纪者,无论穷贱,不避豪贵,通通的痛扁一顿,直打到后门脓肿,排泄很不通泰。
中常侍蹇硕的叔父,不信邪,以防身为名,提刀夜行。
曹操巡夜拿住,亲自用五色棒痛扁,一直打到其后门脓肿,估计小弟弟受到感染非脓肿不可,排泄照样很不通泰,才罢手。
因此,曹操一举成名,城内城外再无人敢以身试法。
后来,因镇压黄巾叛军有功,拜为骑都尉。后来的后来,即188年,灵帝为了制衡大将军何进,创立了西园军。
曹操乃灵帝亲自任命的西园八校尉之一:典军校尉。
③
吕布莫名其妙,笑问:“这么说,你想分享董卓馈赠给我贵重礼物的一杯羹?”
曹操摇摇头,淡淡一笑,道:
“非也。实不相瞒,我家的金银珠宝,以及宅院,何止十倍百倍于这一点点礼物!我爷是曹腾,我爸是曹嵩!大将军馈赠给你的那一点可怜兮兮的金银珠宝,以及这座宅院,就是你一个人独享的了。我就算眼红,也只能眼睁睁流口水,不敢白日做梦。
“我说我拯救你,其实有语病,精准的说法,是——董大将军拯救你。”
吕布哑然失笑道:
“你爸是曹嵩?原来,购买太尉,花了一万亿钱的人,是你爸呀。你家真有钱。我在并州时,听同僚张辽说过你爸这人。听说你爸被灵帝罢了官,回老家去了。他,是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太多了!
“嘿,这就奇了怪了,董卓既然在我身败名裂之前拯救我,甚至在我出现性命之忧之前拯救我,却为何不让我付出巨大代价,反而馈赠我宅院以及金银珠宝……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董卓,就算慷国库之慨,也无异于吃错了药;神经病!”
李儒自言自语:“市井之逻辑,不适用于高远之神欲。大将军爱才如命,惜才如金……”
曹操自言自语:
“无论是谁,纵然拥有扭转乾坤之力、翻江倒海之能,在国家大义、国家众人面前,都微不足道,与国家为敌,无异于自取灭亡……”
吕布生气了,插嘴道:
“我吕布脑袋笨,二位别绕圈子,请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为什么即将身败名裂,我为什么有性命之忧。”
李儒说:“好,痛快。典军校尉不妨直言相告逻辑链,从哪里衍生到哪里。”
曹操直言相告道:
“董大将军打算废旧帝立新君,丁执金吾反对。丁执金吾反对废旧立新,则必然身败名裂,有性命之忧。你吕大师不离开丁原,无异于为虎作伥、同流合污,自然面临身败名裂窘境,有性命之忧。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当今天子之所以当了皇帝,是由于何太后抗旨不尊。换句话说,按照灵帝刘宏身前意志、临死遗愿,陈留王刘协才该君临天下。也就是说,何太后抗旨不尊,何进涉嫌抗旨不尊,都触犯了欺君之罪。
“何进活着,可以只手遮天,掩盖何太后以及自己的欺君之罪。何进现在已然驾鹤西去,则很难不被追究罪行。只要大将军铁面无私,匡扶正义,何进、何太后罪责难逃。
“丁执金吾反对董大将军废旧帝立新君,维护何进权威,维护天子地位,实属执迷不悟,当与何进同罪,触犯了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当诛。
“何进、何太后一旦被追究欺君之罪,丁原岂有不被追究之理;因此,丁原随时都会身败名裂,有性命之忧。
“总之,总而言之,一言以蔽之,你离开丁原,无异于远离身败名裂窘境,不再有性命之忧,难道不算最明智的选择吗!”
何太后抗旨不尊。
何进涉嫌抗旨不尊。
丁原随时可能身败名裂,有性命之忧!
也就是说,我若不离开丁原,照样随时可能身败名裂,有性命之忧!
什么情况,太可怕,太太可怕了。
吕布大吃一惊,没想到宫内争权夺利到了如此地步,心里禁不住怦怦乱跳,拱手一揖,说:
“这是真的吗?刚才说得过于简单,务必请典军校尉再细说端详——可有证据,何进兄妹到底是怎样抗旨不尊的。”
曹操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