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出闹市,不由地松了口气,身上像是无形之中卸去几十斤的笨甲。
没有鸣笛,没有拥挤,也没有什么能够将简单思绪变复杂的东西。
一路吹着风,掠过两旁的风景,远观那起起伏伏的山丘上被风带动的风车,坐她身旁,在漫长的人生里享受短暂宁静带来的欢愉,生活是如此的安逸和享受。
“为什么带我到市外?是要把你的非分之想,准备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付诸于现实了吗?”
车上,她表现的慌忙,迅速与我拉开一定距离,言语变得冰冷凌厉。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危机感。
她那突然令人敏感的质问,让我与司机的目光恰从头顶打了个正着。
后视镜里,老司机下意识的将看我的眼神连同余光都收了回去,我随即也没再看他。
“呵,现在才发觉是不是有些晚了?”我装模作样,语气对她压的同样深沉道。
“哼哼,不过你明知如此还敢来单刀赴会,虽然可惜,但也算是有点勇气。”
“我保证,你马上就会笑不出来了,你知道我师傅是谁么?”
“哦?马上,还保证,你师父谁?”我随之戏谑的说,“马保证吗?”
“不,他是一个关你禁闭,关到你自闭的人,受死吧大魔王,魔封波!”
“啊~”
咔嚓一声,我假装中招的后样子像是折断了什么东西。
……
“怎么,你还带了些吃的?”她看我从口袋里摸出包雪饼说。
“昂……”
我含糊的回应她,其实咱也不知道,这嘎嘣脆的雪饼是啥时候放兜里的。
“还有没有,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应该是没了吧,别、别、别过来,我自己掏!”她对我举起两个爪子,露着坏笑,做了个饿虎扑食的动作,我赶忙求饶。
看咱确实是没了私藏,她没收了咱的雪饼,带着遗憾就此作罢。
“饿了吗?”我问她。
“还好吧,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湖边,一个朋友的农家乐。”
“啊!你在这边有朋友,还是在湖边办的农家乐!我怎么没听说过?”
“来杯勒前几天,半路上认识的。”
……
随着往下聊的多了,这开头被我跟她演懵逼的老司机逐渐缓过气儿来,在理清我跟她的关系后,不再对我有所戒备,就着要去的农庄与我们聊了一路。
来杯勒少说也有两个星期了,对于当地的饮食我是深有感触。
摸着良心讲,酸、甜、辣的口味搭配猛吃不饱的稀饭,不仅让我无福消受,还着实带着点难受。
我知道,她的故乡本就属于南方,怎奈生活给了她太多的奔波。
回到荣华,算是回归了她的故里吧。
我不知道,转瞬即逝的这五年,风乐对她来讲,是过客还是……
如果有天她不想再流浪,咱会让她的脑袋埋进咱怀里,然后对她暖上这么一句:“跟我回风乐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多么美的一幅情景,我竟然在想屁吃。。。
……
转眼与她到了吃饭的地方,等我付完车费,她满怀欣喜的走在我前面,让我快要跟不上她的步子。
时间不算很长,这傍水而建的农庄,相比我之前来的时候变的好不热闹。吃饭用的圆锥顶茅草小木屋虽新添不少,可我跟她绕了圈下来却没能找到一个闲适饭亭。
难道,是打开方式不对?
……
我正考虑要不要去跟别人拼桌,她给咱一个白眼讲:“要起驾回宫嘛?”
“……”
此时此刻,我已经不能用慌得一批来形容了,慌得二批!
在没找到闲适的饭亭前,相继的也会有慌得第三批、第四批排着队出现。
联想起最近看过的部电影情节,眼下就好像有个锦衣卫手中握着把长刀,在断桥旁拦着一军人马,背负鲜血,面带绝望拼了命冲我嘶吼:“你我是注定活不过今天这个修罗场了……!”
……
抛开了坐这么久的车不说,倘若连顿饭都没吃再回去,我怎么Jio得就算她男友是个神仙,怕是今天命也得鸽这里了……
我掏出手机,给一个备注为“顾”的联系人打了过去,他即是这庄园的老板,也是我前面提到的朋友。
说来咱跟他算得上挚交,闲谈时候的他有说有笑,给人印象中就像自己家叔叔辈的这么一个人。
电话里,听说我们过来玩,他显得颇有些高兴。还不等我说什么,他便主张替我安排好了吃饭的事。
由于他忙的抽不开身,咱跟他客套几句后也就没再多打扰。
按他的描述,在农庄一个未对游客开放的地方,我跟瑾萱找到了座气派的棕褐色八角亭,亭子建在了水中,头顶垂着倒柳,被绿茵所庇护。
亭内,伴着阵凉意,来时路过扎堆的小饭亭与这优美的湖景尽收于眼底,在这么个宽松舒适、独具风情的位置请她吃饭,别提让我感到有多惬意。
我本以为她走累了,会在亭内找个地方让自己歇会儿,相反,她拿出手机对着眼前景色拍个不停。
那劲头。。。
不管她,我找了个地儿坐下,看着她背影,脑子里充满了遐想(瞎想)。
“歇会儿么?等下带你去玩,咱的饭得等段时间才上得来。”
“啊?不是还没订餐吗,现在?”
“我订了啊。”
“啊!不是说好的让我请你吃饭吗?”
“意外,电话里那位朋友把我们的午饭给安排了,就像安排这座亭一样。”
“真的?”她将信将疑。
“真的。”
她知道拗不过我,于是说:“好吧……若下次再去吃饭,你就不怕我会再赖你一顿?”
“没事儿、没事儿、赖掉的以后可以补上。另外,我还巴不得你赖上我,去日苦多,来日方长嘛。”
“好,在我拍完照片前,那就先在这赖会儿。”
……
说句不要脸的,比起让她赖上我,我巴不得她此刻就能黏在我身上。
北试后,几个月没见,有些话忍不住的想跟眼前这个令人着迷的她讲,欲言,却让我又止。
过会儿,农庄的人送来壶茉莉花茶,我给她续了杯,就着泛起的淡淡清香,我拿来两只杯子,先是把一只倒个半满,然后再将这杯水再倒入另一只空杯,在她面前让水的身姿时而高挑时而低落,反反复复,使得周围的清香变得浓郁开来。
“⊙?⊙!,好香,你什么时候学了品茶之道?”
“我吗?哪里学什么了茶道,烫嘴,只不过是想让它凉的透一些罢了。”
我吨、吨、吨喝了下去,没觉得怎么解渴。接着,又给自己续了杯。
……
尬住了。
她没说话,埋头小品的样子忍不住要我发笑。
“还笑!有那么好笑吗?”她装作生气的样子凶我说。
“没、没那么好笑,之前司机的表现让我觉得太逗了,我们两个合作把他演懵了,知道吗?”
“不说这个,今天难得就我们两个在一起,这段时间以来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那说呗。咱向来是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她特别指出“难得”、“我们两个”、“在一起”,这让我听了兴奋不已。
“北试,封山崖上的那晚发生了什么,你跟他是怎样活下来的?过后,是不是背着我在私下里达成了什么约定?”
“……”
一张嘴,她这开门见山弄得我猝不及防。
瑾萱担心我不会说,又强调句:“如果是关于我的,我觉得我有权知道。”
“怎么,你从哪看出来我跟他之间约定过什么?”提到与那人的约定,顿时让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凝固。
“猜的,你俩回来后给我感觉变的怪怪的。”
“真的假的,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我故作平静,摆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听了我的话,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在那装轻松,不到一会儿功夫,我便体会到了无所适从是怎么个感觉。
我就知道她会忍不住问起那件事,怎么活下来的我倒可以跟她讲,但我与那人不成文的约定,实在是没法对她说出口。
“你猜对了,我跟他是达成了个有关于你的约定。至于是个怎样的约定,及约定的内容我不会跟你讲。因为你问的是与否,我已经给了你答案。”
“啊,还真有!”
“……”
看她的反应我懵了,我还以为她事先从他那里知道了什么,这是单凭着臆想就跟我玩了个无中生有?
吐血。
“好,那你快跟我说说那晚的事!”她答应后匆匆对我讲。
“其实,那天的经历与北试无关,是圈外有人拿钱买命,要杀我们两个灭口。准确说是杀他灭口,捎带我也受了牵连。就在我们两个命悬一线,凶手让人从侧面打了冷枪,从太阳穴这个位置,脑壳……”硬着头皮跟她说到这,脑海中出现的那个伴随着日落的画面让我噎住了,“算了,不讲了,好不容易忘掉的。简单说就是那天我在崖边把他拉了上来,救了他一命。当时因为体力都透支了,也做不了什么,我俩索性躺地上睡了一晚,夹杂着血腥味儿,万幸没让狼叼走,隔天被军方的人发现,也就这么活了过来。事后,经我跟他初步分析断定,有审判者介入了北试。更大胆的说,北试,审判者一直参与其中,并扮演重要的考核角色。”
她听完吃惊的下巴都快掉了,“怎么会!那军方……”她没说下去,愣了许久问我,“就算是机密,也抵不过你们两个于我的约定重要吗?”
“对,在我跟他眼里,你比什么都重要。将来我跟他,会有一个人把那约定,一字不落的告诉你。”
牵扯到“审判者”,这是一个令人谈虎色变的话题。老实说,我也不是多了解,只知道它是一个恐怖组织,隐藏在现世,做着比鬼还让人惧怕的事。它成员的身份,是迄今为止人类公认的未解之谜。记得它用它无人知晓的秩序、极端的方式平衡过大势力的争端与纠纷,仅仅一次,仅仅一次就让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不忌惮它的存在。
“我明白了,剩下的我不会再问了。因为我知道,就算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其实在这之前,我找过他问过这些。”
“什么?那你干嘛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啊。你说的这些,他连半个字都不肯告诉我,我能有啥办法?”
“那,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来告诉我?签了北国保密协议的我,这算是已经叛国了吗?”
“嗯、嗯。因为如果不把这告诉你,我会觉得让你很委屈。”她眨巴眨巴眼睛肯定我,装得可怜巴巴,让我无法斥责。
参加北试,我跟他都签过相当严格的保密协议,这个瑾萱不会不知道,但我于他的约定在协议之外。
现在倒好,不管是他肯说的,还是不能说的我都给瑾萱说了。
棉花已经够松软了吧?
但你有见过有比棉花做的裤腰带,还要松的嘴吗?
我没再对她说什么,撕开那袋雪饼,抽出一张嘎巴嘎巴地嚼着。
她啊,说什么见面分一半,把我手中另一张抽了去吃。
“干嘛这么消沉啊,我又不是间谍。”
“什、什么!你要是间谍,我就,我就,我就……”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我要是间谍你就怎么了?”
“你要是间谍,我就,我就,我舅当场在你面前把这湖水喝光光!”
我跟她大眼珠瞪小眼珠,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你有舅舅?”她细品后对我说。
“没有。”
……
完败。
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口说:?“李沫,谢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有时,我也想过放弃当初决定要走的路,选条就像来时跟你在车上那样,掠过风景享受宁静……”
“可是,你做不到。”我把烫嘴的热茶喝下去,反而变得更加口渴了。
她点点头,不知道是停顿住了,还是没想好,又或者是不准备说下去了,等的让我着急。
对此,我内心异常的激慌。
她这又是“谢谢”又是“做不到”的,听起来像是要给我发好人卡了!
你是个好人。
我能不激动么!
我知道她这里所说决定要走下去的路指的是什么,而绝非什么间谍之类的。
早在风乐的时候,我就找她问过为什么将来要选择从医,那时她并没有对我讲。
既然知道了她现在还坚定着当初要走的路,对此,我觉得这会儿的原因于我来说已经变得可有可无,没那么重要了。
……
“你不一直很想知道是为什么吗?”见我不语,她忍不住问。
“wō——去,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我被她说到这个,一时失态,这更加充分表明了她是对的。
这之所以会让我失态,还要说到血管里流淌的这身血。
家里传下来的祖训,上面明确告诫后代不准行医济世,不能治国安邦。我们家这一支,算上我,再算上我爸,再再算上让我割舍不下的位老人……不管是纵身游山玩水,还是步入社会奔波劳碌,这身血脉也不知遵从着祖训规避了多少个世世代代。
我不理解,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后人恪守这如此奇葩的陈年老规,旧时代的遗训。
若不是家里还有让我放心不下的两位老人,谁会在乎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祖训束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