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勒,我们住的这公寓不算小,装下了我们六个还不觉得挤,面积少说也得有一百平往上,想到饼干抄起了擀面杖,厨房在我印象里就是一个舞刀弄棒的地方。
这么个地方对瑾萱跟陈雪而言,虽然她俩不是一个学校的,但就做饭来看我怀疑这是一个老师教的。
下厨前史命特意嘱咐过陈雪,凡是动刀的都让我来,待我让史命给我转了个钱的功夫,回头她把我刮干净放水里的土豆捞了出来切块、打片,几套步骤完活儿,她刀底下切出来的,类似于棍儿棍儿之类的东西,我已经不能再将其称之为“丝”了,说”条”也显得有些勉强。
事已至此,看着眼前这些高矮胖瘦、长短粗细各不一的杰作,我跟史命……
不敢哔哔。
……
回公寓后,因为有她在,有些话当着她面我对史命讲不来,憋的难受。
不忍她把土豆丝切成了土豆棍儿,我看酱油不多了,便找了个打酱油的借口出门透透气。
史命像是看出了我有心事一般,随我一同到外面来。
“正经的北餐是吃不上了,她那金箍棒是怎么从刀底下切出来的,粗不粗细不细的能炒透了?”楼下我跟史命开玩笑说。
“还好吧,我对她要求不高,做的菜能吃就行,不是还有你们呢嘛。”
要求不高,能吃就行?
听他这么说,我竟无言以对。
他、他、他……
“但愿饼干回来后可以力挽狂澜,能把她做的再加工一番。”我硬挤出几个字来讲。
“嗯,有时间我让饼干教她两手。”收束了上一秒的笑容,他对我道:“说吧,急着找我什么事。”
“嗯?”
我一愣,毕竟自己还没说什么。
“是关于那两千块的事么?”史命开门见山的问。
“靠,你都知道了?”
“不知道,所以我在等你跟我讲。”
“……”
史命,继瑾萱后又让我觉得自己遇到了个能掐会算的神仙。
论感觉,除了视、听、嗅、触、味五感外,最重要的是什么?
“心觉”。名副其实的第六感。
掏心窝子的说,这种感觉自从在瑾萱身上体会过以后,我开始对具有这般能力的人变的非常惧怕。
那种惧怕,就像是你在坐公交时或奔走在人流不息的大街上,突然有这么一个人靠你跟前说你里面内裤穿反了一样。
……
“确实,今天回来的早,有些话不跟你讲憋的我难受。但在讲之前我想知道,倘若换做是你,因为自己在外面惹祸牵连到了我跟他们几个身上,你心里会不会有愧疚感。”
餐厅为女孩儿打了一架后的顾虑,大于我现在对史命未卜先知本能的惊奇。面对他略带质问的语气,消逝了我最后一丝从容。
……
“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没有愧疚感,反倒是罪孽感更沉重一些。”两三分钟后史命对我说。片刻,他又急忙讲:“你是怎么了?净说些前言不着调的话,我听了都懵。难不成你把他们四个拉出去卖了?”
“那倒没有。要卖的话,也只卖了两个。听愧疚感被说成罪孽感,我现在心里舒服多了。”
……
打酱油的路上,借他着用负罪感为自己打下的基调,我把今天的事对他详说了遍。
边走边听,他脸上的表情倒是在听了饼干发火后有些微变,别的没什么。
“离开风乐,脚下的路我们还没走多远,要是因我让这件事牵连了饼干和武帅,我心里会有负……”
“能让我们有负罪感的,比起那些由我们亲手埋葬的鲜活,他配么,你配么?”不等我说下去,史命狠狠截断我。
“我……”
我说不出话来,他的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戳在了我身上,让我喊不出疼。
我知道,比起死在北试,死在眼前的那些鲜活,对胡浪这样的流氓恶人来讲,单单是打了他,他不配让我拥有这罪孽感。我作为活下来的人,今天更不配有脸对史命说这种软弱的话。
“倘若是在北试里,像这种人渣,你没杀了他就是他的幸运。换我看,今天在顾诚餐厅,你没把他打残那是你的慈悲。”见我说不出话来,史命又讲。
“听你这话,我怎么觉得我像是一个嗜血残暴的人,忽然在你面前出现了不该有的怯懦?”史命非但没劝我,甚至是觉得我可惜没能做了胡浪。
我在他眼中,在饼干跟武帅他们眼中,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史命话里带着极端,让我听了越来越不像是史命。
我缓了缓对他说:“这不是在北试,不是在那个没有道德、律法束缚着的,全靠本性活着的鬼地方,你有没有试着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的顾虑?”
“怎么,能有什么好顾虑的?饼干跟武帅他们为你做这些前,他们考虑过后果了么?”
“……没有。”
“即便是胡浪当面放狠话要找你们算账,韩秉心跟游武帅他俩怕了么,主动要你承担后果了么?”
“没有。”
“在这里担忧焦灼,就能阻止将至性的报复发生了吗?人都已经揍了,仇也结了,有用么?”
……
“没有,没有,都没有,就当是我在你面前自作多情了,行吧。”我恼火对他讲。
起初被史命说了句负罪感让我心里挺舒服的,我就是想从他嘴里听些责备我冒失轻率,不计后果的话来让我难受些,图个心安后再听听他的打算。
可他说的这些跟事件的本身越来越不搭边,我甚至是觉得他根本就没有顾及到我的感受,在跟我扯皮。
人是我打的,不假,到现在这都快愁死我了,而他却不顾现实,在这里跟我跑起火车,说我没能做了那个混蛋,难道我就不想吗?
这外面的世界跟里面的世界,他能混为一谈么……?
不是生就是死的瞬间,言语是最没有活着的保障……
“我知道,正是因为你心里有他们,所以才会在事后担忧起这。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呢?如果说今天换做是元宝把人打了,是你,你也会在第一时间,不问是非的像武帅那样上前替他拼命,我说的对吧?”
我继续沉默不言,但他的话搅的我内心在翻涌。
史命说的对,穿一条裤子的我们,今天不管是换了谁,结果都不会改变。
心里的感觉,只不过是换个人来承受罢了,而我就是现在承受这些感情的人。
“对”与“不对”,少则一个字,多则两个字,合起来总共就三个字,而我却回不了他的话。
因为他在说这些的时候刻意带上了“我们”,那个好到穿一条裤子的“我们”,那个可以为彼此不顾一切的“我们”,那个在北试里有着生死交情的“我们”,那个……
如果我回答了“对”,把他假设的元宝放进来讲,我定“会”毫不犹豫的像武帅今天为我做的那样,替元宝上前拼命。这里把我从武帅代回元宝,再代回现实,若是因为我帮了我,会让自己觉得有负罪感,这是不是对饼干,对武帅,对可以为彼此不顾一切的“我们”是一种侮辱?
如果我回答了“否”,也许就在我短短犹疑的几秒钟里,那一拳就已经落到了元宝身上,落在了我的脸上。
这种带有理性思考的头脑,还会让“我们”之间过命的交情那般纯真么?
从南头走到北头,路上我嘴里对他一个字都讲不出来,虽然被堵,但却被他堵的我心安。
之前那些在脑海里的顾虑,都比不上眼下这份感情珍重。
“那些面孔你还记得多少。”离超市将近史命主动问起我说。
“除了档案上确切的几个数字,实在是不记得多少了。?”
“我认为也是。昔日里那个跟赵修杰并肩的杀神今天跟我说这般话,你觉得他自己蠢不蠢?”
……
“蠢,我觉得挺蠢的。”我说。
“知道就好。”
“那你现在舒坦些了么?”史命讲。
“被你骂的如释重负。”
“有我们在,你就别想着当个烂好人,把锅都揽在自己身上,让我们把愧疚感变成负罪感背一辈子。杯勒有北国护着,没人敢对你怎样。抛开了北国不说,若有人动你,我觉得他赵修杰也不答应。毕竟,你得让他还清他欠你的情。”
“知道了,以后你要是不想回明灯舒舒服服的过吃瓜养老的日子,让瑾萱她爸找个诊所,我推荐你去挂名当个心理医生吧。”
“你可别捧杀我,当心里专家多没趣。我觉得但凡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技能,就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很掉价。”
“那生孩子你会么?”
“……”
“不就是分娩之痛么,我愿意为了她去体验那模拟器带来的疼痛,待承受下来我跟陈雪给你造个小人儿带。所有份子钱加吧加吧不讹你个百十来万,你都对不起孩子。”
“俺日,你要脸?明知道我穷的要死,扯上还没出世的孩子干嘛?想讹我钱就直说!”
“只要你觉得对得起孩子,比起我说的百十来万,你完全可以拿包辣条当作随礼塞红包里。数钱的时候,除了我跟陈雪不会有人知道是谁送的。”史命顿了顿,看着我又说:“倘若心里对孩子没有负罪感的话,随便。”
“瓦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