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洵扔了块帕子给虎子,让他先擦擦脸,不疾不徐道:“不急,姓萧的那边查到了什么?”
虎子是萧轻远点名要的,人脉广、消息灵,一听说是为了少将军,二话不说,风里来雨里去,很快就帮着萧轻远一起,查到了药行、药铺里这半年来买过曼陀罗的客户名单,又和近期失踪或死亡的人比对了下,得到了一个名字。
“此人叫夏清,家住二道口桥禾大院。前两日家人报其在西河失足落水,但医官大人查验到还未来得及下葬的他是遭人打晕后扔进河里的,且十五天前曾让人在大成药行买过一斤曼陀罗。”
白洵勾勾手,让那禀告的牢头上前:“拷问之人说自己的表弟叫什么?”
牢头点头哈腰道:“回侯爷,也叫夏清。”
白洵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道:“那他有说夏清嘴里的贵人是谁?”
看他笑,牢头心里反而发毛,为难道:“他说夏清是喝了酒,没说名字,只说那贵人身份贵重,有通天的能耐。”
“通天啊?”白洵故意懒懒地拖长了语调,猛地站起身,皮笑肉不笑道:“有意思,你们继续给爷接着审。看这夏清都给谁在办事。”
说完,对虎子道:“走,我和你一起找姓萧的去。”
雨后初晴,云朵层层叠叠,阳光在刚刚被雨洗过的碧瓦间浮动。
雪姑推开窗,一股夹杂着泥土和湿润的花香扑鼻而来,她转身望去,忽见谢云悠眼皮似动了动,还以为眼花了,下一刻就见她无意识的动了动唇,发出轻不可闻的声音。
她几乎是与刚踏进门的谢常凌一道扑到了床前,珞廷还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直到谢云悠又张张嘴,噎嚅道:“好,好饿啊。”
谢常凌第一个听清了,激动之余让他一脸黑线,雪姑努力凑近听了听,终于也听清了,不由面露喜色,对他道:“谢伯伯,小云好像说她饿了。”
说完,腾的站起来,手足无措的自言自语道:“我去做她爱吃的鸡丝面,对,再熬点粥。”
珞廷顿时眼睛一亮,跳起来道:“师傅醒了,我去告诉父王。”
两人瞬间都跑了,留下谢常凌老怀安慰的握住她的手,看她一点点撑开眼皮。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谢云悠全身绵软无力,虽练出了一身耐痛的本事,但却始终抵挡不住饥饿的难受。
朦朦胧胧的,她看到一张憔悴苍老的面容,忧喜交加,好半晌,才认出是谁。
谢常凌难得的放软了声调:“饿了吧,小云,雪姑已经去给你做吃的了。”
谢云悠一听吃的,乍乍嘴,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哼哼道:“老头,我嘴里好苦,你们是不是净给我灌,灌药了。”
闻言,谢常凌又好气又好笑,本想赏她个爆炒栗子,想了想,终还是像儿时一样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道:“你好意思说,把自己弄成这样,若不是轻远和雪姑连着两日不眠不休为你诊治敷药,几个太医被拘在膳房里一刻不歇的熬药,你还能醒来啊,还想吃啊吃啊。”
谢云悠眼睛转了一转,粗粗扫过雕花柱架、垂丝挂落、倚檐花罩,幽幽道:“这不是咱家啊?”
“我们在皇长子府,”在她惊诧的注视下,他放低声音道:“你放心,一直都是轻远、雪姑和我轮着照看你,没其他人。”
除了最后一句,两父女的其他对话一句不落的落在了赶来的沉晔和珞廷耳中,不由的相视一笑,珞廷更是踮起脚尖对顺势俯身的沉晔道:“父王,师公对师傅并不凶啊。”
世人多被表象所迷,这样看来,父皇才是最了解谢常凌的人,沉晔莫名的眼眸黯了一黯,转而疼爱的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道:“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他们。”
那厢,白洵和萧轻远查实的供词和证据已送到了。
沉晔看着几张供词,拧紧了长眉,眸光一点点转冷,薄唇轻启,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好,好你个宋文志。”
一个旋身,对王府卫军统领道:“白洵和萧轻远人呢?”
卫军统领拱手道:“他们嘱托臣带了这些来给殿下过目,已带了人马去宋府擒人了,还让臣转告殿下,他们都不给小殿下和谢少将军留活路,哪怕捅破天也别给他们留活路,请殿下带了这些即刻入宫,面呈陛下,他们随后自会带了主犯前往。”
这番打算与他不谋而合,也很是满意这二人办事的果断和凌厉,他长吐一口气,面色稍霁,还难得的一挑唇道:“阿洵说哪怕捅破天也别给他们留活路,这句说的甚好,走,备车入宫。”
当宋家一门百余口浩浩荡荡尽数被押到宫门口,齐齐跪着,哭声震天,沈贵妃才得到信,匆匆赶到玄帝所在的长宁殿,彼时玄帝刚刚听完沉晔、白洵等人的回禀,又看了多人的证词和确凿的证据,气的心口直疼,当即对她大加训斥,严令彻查贵妃是否牵涉其中,在此之前,命人将其软禁在宫中。
至于主犯宋文志交三法司核对罪行,判了斩首示众,其父宋真教导失责,与其他从犯一道被判了腰斩,家中其他男眷一律发配为奴,女眷尽数没入教坊司。
知道消息时,谢云悠已一大碗鸡汤面下了肚,打了个饱嗝,方像真正活过来一般,呆怔片刻,揉揉也陪着吃了小半碗面的小徒弟发顶,道:“你乳娘也能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