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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宫旧事

“弼马温?”孙悟空左搂右抱着母猴,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白须的老人,以及他身边,那个英气逼人的小少年,“那是什么职位啊?”

“那可是个大官啊,所谓兵马未动……”太白金星刚想开始忽悠,就被哪吒打断,“就是养马的!”

妖王现世,天庭本来是不管的,不过是人界的小事,可是这个妖王不得了,闯了东海,闹了地府,完全不把天神的面子放在眼里。天庭觉得需要敲打敲打,可是太白金星却说,这般人才,应该招降才是。天庭觉得有理,就派了太白和哪吒来招安妖王孙悟空。原本太白金星还想忽悠忽悠,可是哪吒一开口就给破了。哪吒是武将,对于招安并不赞同。难得人界又出了一个妖王,不好好比试比试,天庭的武将都快生锈了。

“养马的?”孙悟空想了一想,说:“工作时间长吗?待遇如何啊?”

养马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胜在工作清闲,也算一个神仙的编制了。孙悟空并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妖王,自从妖王这个名声来了,一直有各路妖怪找他,或挑战或投靠,心烦得很。如果有了神仙编制,定期能分到仙桃(或许不多),还能在花果山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岂不美哉!

“不长不长!如下天下太平,兵马都不需要怎么动,只要派小厮好好照拂就好了。大王尽可在花果山办公,只要不出山,不闹事就行。”太白见事情有戏,急忙推进。

“哼!”哪吒耻笑道,“放着好好的妖王不做,居然想到天庭当个马倌!”

“哪吒!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慎言!”太白也恼怒了。

哪吒闻着脑袋,一把火尖枪对准了孙悟空,“我是来和妖王切磋切磋的。”

母猴受到惊吓,孙悟空示意她们先离开,然后走下王座,满脸笑意。“哪吒三太子,我知道你,手里宝贝多。”

哪吒听出对方是嘲笑自己本事不行,全靠宝贝撑着。“洞里小,不好施展,我们出去打!”

“哪吒!你要干什么!”太白这下不能由着哪吒胡闹了,急忙拦着两人,“大王,哪吒还小,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他小?”孙悟空笑道,“算起来也就比我大了一千多岁吧。”

哪吒也不顾太白,混天绫一出,捆绑住了孙悟空,说话就要往外走。可是拉扯几下,发现根本扯不动,再回头一看,自己的混天绫不知怎的,居然绑在洞内石壁上。而孙悟空不见踪影……

“然后呢然后呢!”巨灵神兴致勃勃地问,“大哥怎么把你打趴下的?”

哪吒拍了巨灵神的脑袋,“你才趴下了,我那也是和大哥大战了几百个回合才败下阵来的!”

原来哪吒在和几个武神讲故事。

自从天庭和西天划地而治,武神几乎没有用武之地,人间许多年没有出什么大事了,大家领着空饷终日无所事事。孙悟空的出现,简直是武神的狂欢。大家争先恐后地请旨缴贼。可是文神三言两语就劝玉帝招安了,气得武神们恨不得拔光太白金星的白胡子!最后也只有哪吒,以保护太白为由,跟着去见了妖王孙悟空。

最后哪吒败了,这件事在天庭可就炸开了锅。哪吒打不过,那天庭一大半的武神都打不过。这样子的人物,居然同意了来天庭做弼马温!孙悟空一下子成为了天庭的大新闻,大家都对这个人界妖王充满了兴趣。最后孙悟空上天领旨,除了有些不识礼数,像极了乡巴佬进城,其他倒是规规矩矩的。最不可思议的,就是他居然将弼马温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唯一一次的失误,就是遛马时冲撞了玉帝。不过玉帝没有和小官一般见识,只说下次看清楚了路线,罚了天马三次不能吃饭。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孙悟空官小言轻,又有打败哪吒的战绩,自然吸引了大量的人找他切磋。孙悟空乐得如此,每每都将对方治于马下。每打败一个人,哪吒就在一旁安慰:“没事没事,习惯就好。”

久而久之,天庭大部分的武神都和孙悟空混成一片。孙悟空为人仗义,又很热心肠,一派江湖习气,动不动还要说些人界之事,馋得那些终日无聊的武神,纷纷都往他这里跑。天庭也不管他们,毕竟闲着的武神和有事可做的武神,还是后者比较让人放心。

这一天也是如此,哪吒、巨灵神和四大天王来找孙悟空,不巧的是孙悟空遛马去了。于是哪吒就说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就在几人打哈哈的时候,突然,一道许久没有听到过的命令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出……出兵?!”

天庭要出兵啦!大家手舞足蹈、相拥而泣!一千年啦!终于要发兵啦!大家急急忙忙地准备起了戎装。可是当大家看到发兵地点的时候,都傻了眼。

花果山?那不是大哥孙悟空的家吗?

孙悟空弼马温,自然也在应召的范围内。当他看到花果山的时候,也是眉头一皱。哪吒跑到孙悟空边上,问:“大哥,这……”

“嗯,我有几个兄弟,也是在花果山扎营的,”孙悟空为难地看着花果山的大旗,“七大圣……这几个不省心的东西!”

孙悟空出山之前,在花果山有几个草头班子的兄弟,共七妖,分别是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还有他自己美猴王。本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山野妖怪,一起吃喝玩乐的,几个妖怪皆封孙悟空为妖王,但是其实孙悟空是最小的。孙悟空一直把其余兄弟当哥哥看,上天之前,也和兄弟们打过招呼,有机会大家一起成仙。不过这段时间,孙悟空急于在天上表现,疏忽了自己的兄弟。不想,这几个兄弟居然打起了“七大圣”的名号,直接公开挑衅了天界!

七大圣,指平天大圣牛魔王、覆海大圣蛟魔王、混天大圣鹏魔王、移山大圣狮驼王、通风大圣猕猴王、驱神大圣禺狨王,还有就是齐天大圣美猴王孙悟空!

这一番叫法,完全是在挑战天庭的权威,更是直接把孙悟空摆到了最前面。一个天庭管马的弼马温,居然敢称齐天大圣!还吆喝自己的兄弟一起与天抗争,简直是胆大包天!天庭最不能忍的事情就是挑战权威,于是立即发动了对花果山的清剿,而弼马温孙悟空,显然对此事不知晓,所以清剿的范围,不包括他的水帘洞。

孙悟空太知道天庭的武神和花果山这几个兄弟的本事了,如果正面交锋,不用半天,花果山就彻底毁了。到时候殃及池鱼,自己的猴子猴孙可就遭殃了。况且这次兄弟们发难,也是自己顾虑不周,于是请旨说和。

不过,这一次没人听他的,连一向来主张招安求和的太白金星也不置一言。孙悟空这才看清,自己在天庭的地位是多么得不堪。那些平日里叫自己大哥的武神们,哪个不是一方战神,对自己好言相劝的白胡子老头,才是天庭里重要的智囊。自己?哼,不过是一个养马的,上不了战场,说不了话。

孙悟空知道天庭没办法扭转了,偷偷去了花果山,见到了自己的兄弟。

牛魔王看到孙悟空,一下子兴奋起来:“你看,我就说吧,这招肯定能行!”

“牛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孙悟空气急,完全不知道这些兄长的作法究竟是为何!

“兄弟,我们知道你在天庭忙,一下子也没办法提携兄弟几个。于是想了这么个办法,你想天庭为啥收你做神仙啊,还不是你妖王的名声!于是我们几个联合起来搞了这么个‘七大圣’!让天庭知道知道我们几个兄弟的厉害,到时候还不派人来把我们几个也收编啰!你看,你这不是来了嘛!”牛魔王得意洋洋地说着。

“呸!”孙悟空一口啐,“天庭要我是凭我的本事!而不是妖王的名头。你们几个练功不好好练,就那几下子,喊几声‘大圣’就能做神仙了?那天下的妖不都做神仙了!还用得着东躲西藏的嘛!”

牛魔王一听,也有些恼了:“你看不起谁!如果不是你这么长时间没动静,兄弟几个至于这么干嘛!人族已经越来越过分了,你都不知道花果山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做了神仙!不管我们几个兄弟!也不管你的水帘洞!你还有脸叫唤!”

“牛哥消消气,”蛟魔王出来拉架,“悟空你也有做的不地道的,现在不要说这些了,你就说你这次来是干什么的?”

“天庭发兵了……”孙悟空指着天上,大声喊:“天庭发兵来打你们了!”

这话一出,众妖都懵了。天兵,那可是千年没有听说过的东西了,居然为了花果山几只小妖,出兵了……

“这……”牛魔王也急了,“怎么办?”

“跑吧!”蛟魔王也急得直跺脚。

“花果山上这么多兄弟,怎么跑得了!”鹏魔王也发话了。

几个妖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花果山上雷声四起,还有远比雷声震耳的轰鸣声,仿佛整个花果山都颤抖了。

六个魔王知道,天兵已经来了!

“哥哥们,”孙悟空轻叹一口气,“你们快走吧……我来断后。”

“悟空,你……”牛魔王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弼马温的官服慢慢退去,从东海龙宫“借来”的一身行头慢慢浮现,那个万妖之王又回来了……

孙悟空不傻,先是和带兵的武神说明了来意,可是这位武神与孙悟空没交情,根本不听解释,直接就动了手,孙悟空也不惯着,两三下就击败了对方。可武神不服气,直接上报了天庭,说弼马温已反,这下就不得了了。神仙反过来做妖,简直是天庭的大辱!于是哪吒来了,四大天王来了,李靖也来了。一场大战下来,孙悟空依旧守在花果山前,而武神们,一步也没有踏过去。

太白这下坐不住了,和玉帝解释了半天。孙悟空不过是有些草莽义气,他这段时间在天庭做得好好的,哪里有半点想做土大王的样子!这次是他的兄弟犯傻,不得已才反下去做了妖,其实情有可原。玉帝不听,觉得这次的事情太大,在天界没了颜面,定要消灭这妖王孙悟空!

孙悟空已经守了三天,想来兄弟们也走得差不多了,正想要投降,对面来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物!此人面白无须,英姿挺拔,模样俊俏,额头长着第三只眼,身边还有一只黢黑的鬣狗。

“你就是孙悟空?”来人自报家门,“吾乃二郎显圣真君!”

孙悟空想起来了,眼前这个神,乃是玉帝的妹妹与凡人私通所生,一直住在灌江口,向来听召不听宣,连编外的顶级武神都来了,看来自己就算投降也没办法善终了。

“呵……”

“你笑什么?本座不配与你为敌吗?”

“不是,只是觉得,做妖,真的好难……”

二郎神眉头一蹙,也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往事,虽说不上为何,倒是对眼前这位新晋的妖王有些英雄相惜的感觉。

“我听说你很厉害,李靖父子都拿不下你,别的不说,好久没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了,先打一架吧!”

孙悟空露出了苦笑,“行!那就先打一架!”

金箍棒和三尖两刃刀的碰撞,当世两大道法高手的对阵!这一仗一直打了三天三夜,两人越大越酣,越大越不顾及。一会儿上天一会儿遁地,你追我赶,你赶我追,直打到两人都力竭了,还未分出胜负。

二郎神与孙悟空就这么坐在花果山的两块礁石上,一边喘气一边大笑。

“哈哈哈哈!”二郎神大笑摸着哮天犬的狗头,“劈山之后,再也没有这么酣畅过了。”

孙悟空也是如此,“此时若是有酒就好了。”

两人似乎早就忘了为什么要对打了,可在两人大笑之时,一记乾坤圈突然从天而降,正好圈住了孙悟空!孙悟空本还想挣扎,可见二郎神居然直接跪下了!再抬头一看,竟然是太上老君!

“道……道祖……”

太上老君慈爱地看着两人,对二郎神一笑,“二郎真君,你先回去吧。”

“道祖,您这是打算?”

“此猴乃是补天石所化,我最近练一味丹,正巧没有药引,缺的就是这补天石。我已经和玉帝说过了,这妖猴我先带回去用着,花果山的事情,也就不追究了。”

“药引?那岂不是!”二郎神也有些惊了。而孙悟空一听要拿自己做药引,拼命想挣脱,可是完全没有办法。

老君也没多话,带着孙悟空就走了。二郎神呆呆地站在花果山上,好久才回过神来。

八卦炉烧得旺,老君在准备最后的药材。孙悟空龇牙咧嘴,叫骂着,完全不顾及眼前这人是道家之祖,天庭最顶层的天神。可是老君压根就没有听他的。

孙悟空知道自己没办法逃过道祖的手段,慢慢也就心冷了,呆坐下来,不知不觉竟然流出了眼泪。

“泼猴,怎么还哭上了?”

“命苦。”

“哈哈,”老君也被这猴子逗乐了,“妖本就命苦。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这是我这味药的药引,不一定会死。”

“不……不一定?”孙悟空一头雾水。

“运气好,你还能活着出来,运气不好,就直接入药。”老君随意地说,“你说你的命苦,命苦也好,命好也罢,终归是一样的。随意即可!”

说话间,孙悟空遁入八卦炉。这一烧便是七七四十九天,待药成之后,孙悟空不但没死,反倒是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孙悟空朝老君拜谢,可老君根本无所谓,只让孙悟空立即离开这九十九重天的兜率宫。离去之时,孙悟空发现,那捆绑自己的乾坤圈,居然只是老君身边老牛的鼻环!孙悟空吓得不敢逗留,这道祖的本事到底有多强,自己根本不敢估量!

重获自由之后,孙悟空知道自己的神仙肯定是被除名了,只好回到花果山做自己的土大王,也算是乐得逍遥自在。

可是,花果山没了……

确切的说,花果山还在,可是花果山上的一切都没了。

猴子猴孙没了,兄弟都不见了,树也没了,果子也没了,水帘洞的水也只剩下一点点,就像是老头尿不尽的样子。孙悟空的心镇痛,脑子嗡嗡地响,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到了。不对,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天谴,这是天谴!

道祖不是说花果山没事了嘛!不是说一笔勾销了嘛!为什么!为什么花果山还是没了!

孙悟空东倒西歪,有点站不住的样子。这个感觉他曾经有过一次。那一年他还是个小猴子,刚刚当上水帘洞的王。一个叫混世魔王的妖怪来霸占水帘洞,孙悟空完全不是其对手,最后被打得意识模糊。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五感顿失,而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据猴子猴孙们说,那天大王就像不怕死一样疯狂攻击混世魔王,把对方的耳朵都咬掉了,而混世魔王最后一脚把大王踢进了水里。最后孙悟空也不知怎的到了仙山,找到了师父。

现在,又是这个感觉,孙悟空不知道,这次他不只是在对付一个小妖,而自己的可怕本领,就是最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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