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车站，对方电话打来，“您好，顾老板，我是那个鸭厂的啊，到了吗？我们去接您啊！”声音听着是四十多岁醇厚男音。
“刚下车，不必来接，我直接过去。”
“哦，我们就在车站门口等您。”
顾景背着黑色双肩登山包，加绒卫衣黑外套，运动鞋。站在对方说的出站口斜对面煎饼果子摊旁边，对方不止一个人，顾景就在有中年男子的人群中张望。这时，过来一对父女模样的俩人，“你好，你是顾老板嘞？”说得那人自己都不相信。
“你是鸭厂的张叔？”
“诶，哪是什么叔？”男子眼神躲开，不好意思道，“怎么能让老板叫叔？我就是卖鸭子哩，鸭子叫叔就行咯……”
顾景尴尬一笑，“我不是老板，跑腿的。”
“哦……”男子笑容戛然而止。他旁边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玫红色中长袄，黑瘦高个，羞怯怯的。
“那……我们去鸭厂看看吧……”男子面上显出不好意思，在前面走不过两步，便转身道，“嗯……我们来城是骑三轮的，顾老板。村里路不好，鸭厂离坐公交远……”
“能坐下吗，张叔？”顾景问。
“啊。”男子显然没想到眼前年轻人会如此问，“能。”
出了城，村里的路便有些颠簸。男子的话匣终于打开：小姑娘是他女儿，一家四口加上双方老人，一共八个人的小鸭厂。顾景没想到鸭厂的粪便处理不好会造成严重污染，影响地下水。村委会不得不要求大小鸭厂停业整顿，说是整顿，整了鸭子和人。
处理污染的设备昂贵，小鸭厂负担不起，只好处理鸭子另谋出路。男子既怕顾景看不上他们的鸭子，又担心他做不了主。说着说着局促起来，不断强调五块一斤比市场哪家都便宜。
顾景谎称家里是搞批发的，再分销给烤鸭店熟识店等，需求量大，男子才安下心来。快到鸭厂的路坑坑洼洼，坐在露天三轮上整个人起起伏伏，似有上天入地之感。除了顾景，那爷俩一个个咧着嘴心里乐呵。
车还没到门口，小鸭厂门口一大一小人迎了上来，顾景和小姑娘下车，张叔停车。
“哎呦，是顾老板吧！这个路不好诶，让您辛苦来……”女人目测是张叔媳妇，身后跟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脸带儿春裂。
“不辛苦，姨，叫我顾景就行，我不是老板，帮家里买点鸭子。”
女人堆满笑容，道：“奥，我们家的鸭子都是两三斤以上，肥胖肥胖哩！还有好多鸭蛋，不是不让再养了嘛，鸭蛋多的很！”
“人家批发鸭肉，你光说你的鸭蛋，你的鸭蛋是肉蛋呐！”张叔过来推着他媳妇，“去做饭吧，倒腾你的鸭蛋！”
“鸭蛋也要。”顾景说。
张叔媳妇一喜，一耳巴子拍到张叔后脑勺，“说我鸭蛋怎么了，诶！鸭蛋也要！叨咕叨咕叨咕……不是还得靠我！”说罢自己哈哈大笑。
“靠你，靠你……”张叔咧开嘴，揉着后脑勺，“那个……哈……你姨爱嘀嗒，我领你去看看鸭子。”说完冲他媳妇一急，“都上午头了，做饭去呀！让顾……顾啥呀？”
“顾景。”顾景说。
女人热情道：“小顾啊，中午给你整顿满汉全鸭！”说完拉着她女儿，“走，咱做饭去。”
小男孩跟在后面，扯着姐姐的棉袄偷偷回头看眼顾景。
顾景跟着张叔转一圈，一个小鸭厂，分了三个小鸭圈。爷奶、姥爷姥姥、张叔和她媳妇，一组负责一圈。爷奶他们正在忙着喂鸭子，一听说顾景买鸭子很是激动。
午饭，桌上一篮堆尖的馒头，正中间一大盆干锅鸭，边上分别是一盘咸鸭蛋、韭菜炒鸭蛋、卤鸭腿、醋溜白菜、凉调白萝卜丝。小儿子见了生人故意绕得远远的，跑去喊爷奶他们吃饭，小姑娘帮着摆放碗筷。
饭桌上，小儿子偷偷冲顾景笑，嘴咧着，苹果肌鼓成大包。看得顾景起一身鸡皮疙瘩。
“小顾，你尝尝鸭腿，我们自己做的卤汤，香辣口！”张叔说着一筷子夹来只大鸭腿放到顾景碗里。
一个老年人开口，道：“你要买鸭蛋不是？”
顾景不知道他是爷爷还是姥爷，答：“嗯。”
“咸鸭蛋还是刚下的呀？”
“都要。”
“奥，啥蛋都要啊？”
顾景答：“是，都要。太小的鸭子不要，其它都要。”
“都要？”张叔媳妇满脸惊讶，随机喜不自禁，“鸭子两斤以上的有五百多只呢！咸鸭蛋年前年后的加一块得七八百，不过我存的好啊！没一个坏蛋！”
“张叔，姨。你们列个单子，我来拉走。”
“哎呀……”张叔不断拍着腿，“中！中啊！”
“对了。”顾景话刚出口，分明感受这家人心里一紧，“能宰杀处理一下吗？我加钱。”
“小顾啊，你是说不要活鸭？”张叔问。
“你不说小顾家搞批发吗？又不是搞鸭厂，要你活鸭干什么？”张叔媳妇转而对顾景说道，“能的，我们能加工的。杀好、洗好，你就放心吧！就是……家里冰柜装不下多少，你看放水缸镇着行不，水井水凉，这天三四天的不碍事……不行，那……我去借冰柜，我们去借冰柜……”说完心里不由忐忑。
“好。弄好打电话，我来取，谢谢。”
“哈……谢啥，我们还得谢你呢……”张叔媳妇长舒一口气。
“叔叔要那么多鸭蛋干什么？孵小鸭吗？”小男孩仍笑着问道。
“胡叨叨！”老年人往男孩碗里夹鸭腿，“蛋净让你妈腌了，断种了，知道不！”
“最毒妇人心！”男孩义正言辞地看着他妈。
“我叫你妇人心！”张叔媳妇说着又夹给他一个鸭腿，“撑死你！”
“鸭吃多了，赶明你也成鸭子了！”女孩吓唬他。
顾景脸色一沉，这些鸭都是他打算以后慢慢吃的啊……
小男孩筷子扒拉着鸭腿，忽然抬头，目光直直落在顾景眉目上，“哥哥？”
“啊？”顾景不知所云。
张叔媳妇抚摸着男孩脑勺对顾景炫耀似的：“我家娃稀罕你！”
吃过饭交代完，顾景动身要走。一家人送他到门口，那小男孩突然咧嘴，露出粉红的牙龈，无声的对着顾景龇牙笑。
只是一瞬的事，小男孩便背过身疯癫的跑回了屋。
也许是看错了吧。
顾景着急要去临近南应的一个小县城孟杨庄，之所以来南应市不光是图鸭子便宜，主要是找一位王师傅。
枪没有，管制刀具受限，靠冷兵器也得有个合手的。顾景想到古代弓、弩。近战棍棒和刀，远战弓箭，再远了就跑！只是国家的治安管理法对弩之类危急公共安全的武器命令禁止。
顾景打算会一会王师傅。这年头工匠师傅实数不多，稍有些能力的早奔着发家致富忙去，高人留在农村屈指可数，能打听到王师傅的消息着实幸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