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苗苗不语，护士姑娘看看兰苗苗精致的五官，试探着问：“您是来复诊的么？”
兰苗苗定住了神，说：“不是，我是来看望老同事的。”
“噢。”护士姑娘一看没什么业务可接也就没有什么提成可拿，于是态度就冷淡下来了，说：“你找同事啊，她做什么的啊？”
“她以前是做行政的。”
“在那边。”护士姑娘的手随意地指了一下，就忙着接待下一位刚进门的客户去了。
兰苗苗按照护士姑娘所示的方位，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行政区。只好随意拉住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看他胸口挂的牌子上写着“实习”二字，应该会比较好说话的。想当初自己实习的时候，对待每个只要是长着两条腿的人类都是恭顺有加的啊。
“您好，请问卢媛的办公室在哪？”兰苗苗极力装出一副客气的笑容。
“卢媛？”实习医生一面茫然。
“卢总，管人事的。”兰苗苗看实习医生还是茫然不得其解，只好比划着说：“白白胖胖的，矮矮的，喜欢板着个脸，左手指头上戴着个硕大的钻戒的那个……”
实习医生的脸色慢慢随着兰苗苗细致的描述起了变化，越变越苍白，越变越惊恐。他盯着兰苗苗身后，终于大喊一声：“卢副院长！”随之落荒而逃。
兰苗苗转过身，一看，这不就是自己刚刚描述的那位么——卢总，哦不，卢副院长。看那实习生的摸样，卢副院长一定还是如当初一样的刻薄难缠。
兰苗苗叹口气，看来任务依然艰巨，她堆了一脸讨好迁就的笑容，伸出手，说：“卢……副院长，别来无恙。”
卢媛手都不伸，转身就走。兰苗苗亦步亦趋地跟上。卢媛推开挂着“副院长”牌子的办公室门，兰苗苗怕她将自己关在门外，赶紧赶上一步挤进去了。
卢媛走进去，将手里的文件夹丢在桌上，看了兰苗苗一眼。
兰苗苗非常知趣地打开柜子门拿出茶叶，找了一只干净的杯子，泡上了酽酽的一杯茶。茶放在卢媛手边。
兰苗苗转身又找了块抹布东抹抹细擦擦，擦到她的大班椅边犹豫了一会。卢媛忍不住扑哧笑了，说：“姑娘，我都已经绝经了，那上面再也不会有什么恶心到你的东西了。擦吧。”
兰苗苗也笑了，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卢媛什么都还习惯用旧的，东西都还放在多年前的老位置上。
卢媛示人的是一副铁面形象，私底下是一个多么温情恋旧的柔软女人啊。
卢媛坐到擦干净的椅子上，喝了一口酽茶，问：“说吧，什么东风将你吹到我这里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呢？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还真挺想念你的呢！不是因为你勤快能干业务能力突出哦。是因为……当初要不是你，我跟我家那个负心汉怎么样也不会再走到一起了。”
兰苗苗这才注意到，卢媛肥肥手指上戴的不再是硕大钻戒，而是一枚光圈银戒指，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卢媛感觉到了兰苗苗的目光，她笑了，说：“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去年是银婚，重新办了一下婚礼。我已经过了靠那些表面虚浮过活的年纪，觉得银戒指挺好，挺软，又好打理。”她将戒指圈儿挪一挪位置，让手指血液循环畅通。话继续说着：“那年非典，你义无返顾地去找那个男孩，我一直挺担心你的。我家那个负心汉从前跟那小三的好的什么似地，可是面临生死，他还是退缩了。所以男人可靠的不多。这个时候，我倒挺同情那小三的。他肯回头，我就接纳了他，谁叫我爱他呐？这就是命。那个男人，心还是偶尔会花的，不过人好歹是被我拴住了。”
兰苗苗默默地听她说，她懂得她的心。一个女人在浮华世间挣扎终于安于平常归于沉寂的心。
“你来的还真巧了。要是早半个月来就找不到我了。”卢媛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包装精致的盒子，说：“我才刚从美国学术交流回来，这是送你的礼物。这个米色配你的气质刚刚好。”
虽然知道是临时起意送的礼物，兰苗苗还是满怀期待地当场就拆了包装，是一条米色格子丝巾，围到脖子上，衬得她确实高雅不少。
卢媛发现了兰苗苗手上的卡地亚，抓住她的右手，抚着三环戒指，问：“你来，是为他吧？”
兰苗苗点点头。
“我就知道是这样。你这个姑娘，为自己，从来不会求人。”卢媛靠到椅子上，问：“还是那个美人尖？”
兰苗苗摇摇头，那一刻林舒洋的样子闯进了脑海，心就抽痛起来，眼里浮上了泪，下意识地就拿起丝巾擦泪。
“别别别……”卢媛慌忙抽了一张面巾纸递到她手里，说：“我这条丝巾可是花了1000多块的，擦眼泪太过浪费了吧！好吧好吧，不管是谁，说来看看是什么个情况。”
兰苗苗稳定了下情绪，将林舒洋受伤以及伤后情况简略地陈述了一遍。
卢媛还没听完，一拍大腿，说：“嗨，我说你这丫头人品好命好，还真果然不假。巧了，巧了，太巧了！我这次在美国学术交流，做的主要一个项目就是干细胞喷涂无痛无痕快速治疗烧伤，连植皮都不需要的。目前在国内甚至亚洲都是学术空白。我首次引进了这个项目，还高价购置了一管喷枪呢。”
“真的？”兰苗苗又一次流泪了，这次是喜极而泣，她自然不懂什么干细胞，什么学术空白，她只听到“无痛无痕快速治疗”几个词已经高兴得无以复加了。
她简直恨不得马上就飞回到林舒洋身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她匆匆跟卢媛道了别，打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林舒洋的家。
兰苗苗简直是一路奔跑着跑到林舒洋的家门口的，虽然是初夏，也出了一身的汗。她喘着气站在林舒洋的门口，停了许久，等气息平稳了再伸手去摁门铃——她昨夜一气之下将钥匙丢他家鞋柜上了，也只能摁门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