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艳阳高照,万人空巷。
阳城内人正熙攘着,一怀孕女子正着机纾纺织。
正巧暖阳洋洒,人影窜闪,掠过丝线。她眯了眯眼,瞧外望了望。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怎的这样热闹?”侧身对正煮茶的母亲说道。
“说是有神仙降生阳城,大都是博个彩头。”母亲轻扇蒲扇,笑道,“吃了这盏茶,我也便去瞧瞧。”
女子笑笑,手上机纾未停,却也垂眼瞧了瞧日渐圆润的小肚,思忖着过会子同母亲一同去,也为孩子沾点福气。
未久,女子便同母亲一同出了房门。
母亲还小心着女子的身子。“你身子重,得多谨慎些。”
女子笑笑,随母亲紧着人流一同走。
忽得听到有贩拨浪鼓的叫卖声,伴着小鼓球拍着鼓面的叮咚清脆。逆着人流循声遁去,只见各式小巧玩意,陶塔、梭子、石环、茶具,其中最属精致的还是那拨浪鼓,红油裹着,透亮得很,鼓面上还勾着童男童女嬉笑模样,可人极了。
“这鼓小巧的很,母亲你瞧...”话音未落,转头看时母亲早已不见,许是人多嘈杂,母亲早已顺着人流去了。
“我便收着了。”换了海贝,女子便携着小鼓紧忙顺进人流里。
女子不见母亲,有些焦急,欲踮脚看时,后头人流向前涌了涌,被这股子劲挤着,小鼓没拿住,掉在地上。
女子却想俯身捡那鼓,却不料人潮熙攘,不留神便叫别人踩了上来。
顺势而倒,数足踏在身上,女子忽觉小肚剧痛,往下看时,鲜血浸透下裙,愈流欲烈。可这人流却从未停过。
“救救我!”女子痛喊着,似乎人们正沉浸在神降阳城这份新奇喜悦上,都想沾沾喜气,便也顾不得这女子。
人流尽了,约过千人,只见女子满身尘土,发髻散乱,双瞳怒睁,捂着肚子作十分痛苦状。
缭姻台内——
“这姑娘生的如此标致,怎的就配不上那朝家公子?”胤川撅着小嘴,嘟囔道。
“王二麻子虽不及朝家公子生得俊俏,却也踏实肯干的命,日后有着上好的清福可享,怎的,我还能亏待了那姑娘不成?”月老哄着,有些焦急,脸憋得通红。
“臭老头儿,”胤川顺手拿起案上的双喜糕,咬了一口,说道,“王二麻子又丑又瘸,那姑娘若能瞧得上眼,我也便不言语,随他们享清福去。”
月老这才叹口气,微微一笑。想到前几日正求祭嬴娘娘帮在那姑娘逛市路上放了条灵蛇,吃不得人,模样却骇人。那姑娘被吓得不轻,多亏王二麻子一脚踩了那灵蛇的命门,灵蛇顺势咬了他一口,索性无毒,这才跛了脚。这姑娘甚是感动,还嚷着报恩嘞。
“帝君到——”忽得听闻有人通报,胤川和月老连忙起身,直抬眼瞧见帝俊进台子。
二人揖大礼道:“帝俊长乐无极,金元万年。”
“起身吧。”
二人起身,帝俊笑道:“老远便听着红娘月老忙着拌嘴,可是为那姑娘定了姻缘?”
月老刚欲揖礼道,红娘瞥了月老一眼,怨道:“这老头儿,可是有理得很,我这般小姑娘,可是拌不过他。”
众人哄笑。月老请帝俊上座。
月老说道:“如今帝姬已入凡间历练,帝君可是为人间帝姬寻一门好亲事?”
帝俊笑道:“正是如此,可还要多劳烦月老红娘多辛劳此事。”
“这是必然。帝君爱女心切,臣等定将尽心竭力,使得帝姬历练功德圆满。”
“那便有劳二位。”说罢,帝俊请仙使捧进两颗闪着奇光的珊瑚。
“如今鲛人族贡这上好的珊瑚,磨粉吃食,镶嵌冠上,即是观赏也是好的。”
月老胤川二人谢赏,寒暄一阵帝俊便离了台子。
胤川望着那珊瑚,叹了口气,“唉,又是难办的档子。”月老笑笑,取着案上的姻缘簿,勾了赵允之和王二两人的名字,字便飘起离了簿子,落到案上两个木头小人身上,胤川取出一根红绳,将那两只小人的脖子系到了一处。
“帝姬在凡间何名何性?”胤川问道。
“嫦娥。”
——
阳城夜里,月明。打更声停罢,多房门紧闭。寂得很。
旦日阴雨天,未到正午,便有人家起丧。路人问过,葬的是个男童,诞下不至三月,今早起来,只见一堆白骨置于榻上。
那女主哭得凄惨。
这事已有七年,每年便有数十孩童葬生于此。即便是出阳城生养,带回来经营日子的,那孩子也会丢了性命。
一女娃正撑着伞,盯着那女主看。
“嫦娥,紧跟着我,莫走散了。”女娃回过神来,奔向了正于自己摆手的母亲。
那女主痛哭到无声。
嫦娥正同母亲走着,只听后面有人唤着:“你东西掉了。”
转而一看,是个男童,大约同自己一般大。眉间稚嫩却留少年英气。
只见那男童将一只帕子捡起,抖了抖尘土,递于嫦娥面前,说道:“这帕子是你的。”
嫦娥接过帕子,点点头道:“是。”抬头瞅了瞅母亲,继而说道:“你捡了我的东西,我应是感谢你,你叫什么?”
“我叫后羿。”那男童顿道,见嫦娥正瞧着自己,丹凤细眼,面颊红润,眸子透亮,可抓人心。那耳根瞬时绯红,紧转身跑开了。
嫦娥握着帕子,随母亲一同走了。回头望望,那男童跑着,也渐渐没了身影。
夜里,窗外闪过一道金光,突有人影掠过。
嫦娥忽被惊醒,向外瞧了瞧,未曾发现异样,便紧了被子,盖了头,蜷在母亲身边。
正有一人影靠在窗边,眼中射出金光,笑眯眯盯着嫦娥。
——
佥生阁内——
“阳城葬了不下百名孩童,城内人心惶惶。”储衍提到。
祭嬴侧着耳,问道:“便是帝姬投生那方地?”
“是。”
“若是这帝姬不修得道行便回了九重,怕是帝俊又要恼了。”
“说是呢。前日胤川提及帝君赠予珊瑚一事,便知帝君可真是费心了。”
祭嬴笑笑,问道:“你可知这吃人的东西,所谓何物?”
储衍回道:“莫不是有些道行的。”
祭嬴于袖中取出一件物什,储衍瞧着,大约是一面拨浪鼓,鼓面泛黄,略有锈迹,画着男童女童争相嬉笑模样,很是生动。
轻轻拨了拨,有些沉闷。
祭嬴笑道:“那蛇自阳城回来,便吐出来这样子物件,你可曾见过?”
储衍端详着瞧了一会,是人间的东西。
“极好,极好...”祭嬴轻笑道。
——
后羿回到家中,正见母亲忙着机纾。
“母亲..”后羿小声唤着,母亲未停,冷道:“独身出去,若是被人踩死了该叫为娘如何是好。”
他不言语,拿起蒲扇去煮茶,不曾注意着母亲轻笑,嘴角挂着血。
旦日,男童出家中购些丝线,正见嫦娥同一女子放着风筝。
后羿只在远处望着,忽闻嫦娥喊了声:“风筝!”只见那风筝顺着风吹走了。
后羿将了将身子,鼓了鼓气,上前去,说道:“嫦娥,我去帮你找回那风筝。”说罢,三人同行便走。突然那女子,只手一挥,两个孩童便晕了过去,叫她带走了。
夜渐深,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只听闻一声凄惨绝叫,惊了阳城,城人皆起,惶恐着若不是有妖来吃人,纷纷紧抱着自家孩童,或叫他们藏起。
往天上一望,只见一女子飘悬,身着红衣,面色苍白,生六臂,臂形似蛇,睁着金眼狰狞模样。身后列着九只黑魂,红眼泵血,张着大口。
只听一声:“偷了我的孩子,我要阳城子断孙绝!”说罢,九只黑魂向城中散去。即是蜷在母亲身体里的孩童也被狰裂开,撕断头颅,阳城顿时哭声四起,仿若一鬼城。
“够了!”只听九重天一声,雷闪间忽得冲出一道金环,欲套住那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