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来了。”燕然忙了一天，推开自己破旧的大门，看到坐在院中喝茶的赵柳思时，整个人显得很无奈。
“你不想见我?”赵柳思斟好了一杯茶，主动推到他的座位那边，“现在难得我做主事，爱上哪儿上哪儿，想来看你就来看你，你不高兴？”
“要是你真的来看我，我当然不会不愿意。”燕然做下了，接过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然后看着赵柳思，“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自从上次交谈后，赵柳思又找了他三两次，都是谈要见柳笙的，但都被燕然给拒绝了。接下来他便不断的在各种场合“巧遇”赵柳思，而每一次谈的，自然就是柳笙在哪里。
燕然开始还很克制的应付，但最后却被磨的没有耐性，见到她反应的就害怕。
“你不让我见他，我就只能来找你。这一次不行，那就下一次，再下下一次。”赵柳思嘟着嘴坐在那里，满脸期待的望着他。
“不是我不让你见他，只是现在真的是到了关键时候，如果柳笙还活着的事情被人发现了，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燕然机械性的回答道，脑子里却在想着白天的事情。
同样的话说上几百遍，任何人都会变得没有戒心，敷衍且散漫。
“你知道我在那里做的有多难吗！”赵柳思定定的看了他片刻，脸色忽然一遍，就在他以为赵柳思要暴怒时，没想到赵柳思忽然哇的一声，趴在桌上嘤嘤哭了起来“你，你别哭啊。”燕然一下子慌了，他没想到赵柳思这次的变脸是这种变脸。
“我爹不是个好人，柳家又都是一群居心叵测的人，我每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生活，连睡觉都不敢合眼。”赵柳思趴在那里，肩头一耸一耸的，看上去蛮可怜。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燕然说了一句，但很快就被赵柳思的加大的音量打断，“不，你不知道。”
“为了做到你们说的引出背后的坏人，我每天都在装坏人，”赵柳思大声的抽噎，声音含含糊糊说道，“我们要对付的人不喜欢我，忠于柳笙的人也不喜欢我，我白天拼命的找人茬，经受的歧视眼光比我一辈子的都要多。”
“对，对不起。”燕然被哭的心烦意乱，似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知不知道，做一个坏人比好人还要难。”赵柳思继续哭。
“知道知道，我知道。”燕然手足无措，“但这不是一时的事，能熬过这段时间……”
“熬，熬，你直说要我熬下去，是要我熬一天还是十天，是一个月还是一年！”赵柳思忽然拔高了声音，仰头看他时，眼睛亮晶晶的，闪耀的让人不敢逼视。
“这个，我，”燕然口中发苦，开始都有些埋怨柳笙干嘛吧这种事情交给自己。
“你知不知道我压力多大！昨天洗澡的时候，我都想要沉进水里，永远不起来算了。这样就不用面对别人刁难，歧视，探究，嘲讽的目光。”赵柳思看着他，晶莹的泪水缓缓从眼眶里滚下。
“我……”燕然迟疑了片刻，最后只能无奈的张口说，“你想要什么？”
“我要见柳笙！”赵柳思立刻要求道。
“不行，换一个。”燕然并没有被赵柳思的泪水冲毁理智。
赵柳思眼泪汪汪的跟他对视片刻，最后倔强的一扭头，在那里不说话。
“这样吧，”燕然犹豫片刻后说道，“既然你最近这么紧张，我就陪你出去转转，散散心。”
“哼。”赵柳思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好嘛，就当给我一个面子。”燕然上前，靠近了赵柳思，笑着邀请。
“行行行，受不了你。”赵柳思被燕然闹得没有脾气，最终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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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燕然家门的时候，赵柳思掀开帘子进了车门，看着坐在车内的郑多宝，顿时身子一软，直接就倒下来。
“主人！”郑多宝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又将她抱在座位上，然后给她灌了一杯酒。
“吓死我了，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谎。”赵柳思躺在郑多宝怀里，只觉得自己全身力气都仿佛被抽离，“你看我的手，都抖的不成。”
“不仅抖，还凉。”郑多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暖着，“都是汗。”
赵柳思深吸了口气，想着自己跟燕然刚才的会面，不由得叹了口气，像是自问，又像是问人“你说，我们还能赢吗？”
“有主人在，一定能赢。”郑多宝将手包裹着赵柳思的手，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笑的一派温暖，“况且，有我们在。”
“是啊，幸好有你们在。”赵柳思感觉到身下平稳的车速，这条路并不好走，往日再小心的车夫都会颠簸不堪，可是这一次，路非常稳。
“我们会赢的。”赵柳思闭上了眼睛，脸上戴着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因为这一次，是她亲自挑的人，亲自定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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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不错，”赵柳思骑着马环顾四周，看着不远处的沙漠和宛如绿宝石的绿洲，感觉十分新鲜。
“是，这地方很少见。”燕然牵着马跟在她身边，踩了踩脚下，“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看似了无生机，实则暗藏水源。”
“我知道，地下有暗河，上次我和柳笙掉崖时他就说过，”赵柳思用马鞭指着地下的，“在地下有深深的暗河，有的时候深，有的时候浅，有的时候隐藏于地底，有时候露出地面，则会行成这样的绿洲。”
“他上次还说，之前带我去见过马场，下次带我去见沙漠里的绿洲，风景各不相同。”赵柳思微垂着眉，显得忧伤。
“对不起，我戳中你的伤心事了。”燕然有些尴尬，说好带人散心，结果却戳人心窝子。
“不关你的事，实际上自从他不在，我见到什么，都忍不住想到他。”赵柳思艰难的笑了笑，“大漠，沙洲，咱们这里有的无非都是这些，然后日出日落，时间也无非这点，他都陪我经历过，又有什么是我联想不到的呢。”
“你，”燕然张了张口，不晓得要怎么说。
“算了，都是我不好，没来由的说这些话。”赵柳思似乎自觉失语，猛然住口，环顾了四周，忽然一指不远处的一个沙洲，“我们到那里去转转吧，怎么样？”
“好啊。”燕然刚好想转换话题，当下如释重负的同意，正要纵马前往，却被赵柳思拦住。
“别，我想走走。”赵柳思看着他，眼睛如同小鹿一般清澈，“一路骑马过来，坐的屁股都麻了，我想要走一会儿路。”
“行吧。”燕然想着赵柳思也是刚学会骑马不久的人，骑行太久对他来说的确是件苦差事，于是同意，“那我们就走走。”
燕然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示意身边的人跟上来，却被赵柳思拦住了手，“我心情不好，不要其它人跟着，就我们两个人走走。”
“可是你现在的身份，”燕然有些迟疑。
“你瞧，这四下一览无余的，有什么地方可以埋伏？”赵柳思笑了笑，难得有几分俏皮，“难不成那些人还会从土里跳出来杀我不成？”
燕然顺着赵柳思的目光看去，见着远处果然是黄沙覆着黄沙，连绵不绝，连个人影都没有，心中已经相信了大半，但却还是朝着自己带来的几个人望去。
那人远远的朝着他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觉得赵柳思这提议虽然有些突兀，但并不算特别出格。
燕然要带赵柳思出来，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他们自然会细心的搜查环境。实际上这个地点已经是他们排查了数十个地点之后，找出来最安全的一个地点。
见到手下点头，燕然也不再多犹豫，遂将缰绳交给了身边的人，然后朝赵柳思示意，“那我们去吧。”
他走在外圈，这样遇到危险还可以随时保护她。
“好。”赵柳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竟然主动伸手拉住了他，拽着他往前跑去，“走喽！”
燕然本来还有些后悔带她过来，但看她笑的这么灿烂，顿时心生起一种怎么都值了的感觉，于是下意识的握紧了她的手，跟着她跑了起来。
天气很好，因为是大漠，景色更显空旷，黄沙似碎金般从天边一路铺过，拥出一小撮碧色，碧色之中更有一汪清水，水中栖息着点点水鸟，似宝石上的光芒。
当他们跑过时，脚步惊飞了草窝里栖息的鸟儿，遮天蔽日的飞鸟扑腾着飞起，掩住了两人的视线。
赵柳思似是被这变故给吓到了，发出了短促的惊叫，但很快，恐惧因着这美景，变成了放声的大笑。
两人手牵着手，一路从飞鸟中跑过，等将那团混乱抛在身后时，才大笑着停住了脚步，扶着膝盖喘气。
“早知道你喜欢这里，我应该早点带你来。”燕然喘着气，看对面的赵柳思因为跑动和欢笑而变得通红的脸，由衷的说道。
赵柳思站在他对面，听着他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她张了张嘴，燕然感觉到她似乎说了很重要的话，却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在飞鸟的鸣叫中，燕然提高了嗓门，对赵柳思喊道。
“对不起。”
燕然看着赵柳思，从她的口型中判断出了她要说的话。
他惊讶的睁大了眼，但比他的疑问更快的，是一道刀光。
一道比寒潭更冰凉的刀光亮起，从黄沙越出，逼近燕然的咽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