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出现在落云轩，不等于她没有出现在钱姨娘身边，”燕然叹了口气，不疾不徐的说道，“那天早上，在你去落云轩之前，赵巧蕴跟钱姨娘在花园里遇到了，两人大吵了一家。因为当时丫鬟们都被摒退了，所以没有人知道她们谈了什么，伺候钱姨娘的芙蓉只记得钱姨娘回去时眼睛还是肿的。”
赵柳思仔细想想，却发现记不清了，钱姨娘对二小姐而言，只是听她抱怨的情绪垃圾桶，谁会关注一个垃圾桶是不是干净。
“那为什么芙蓉之前不说？”赵柳思不解。
“她不说是因为我们没有问。记得吗，之前我们一直问的都是，有什么可疑的人去了落云轩，芙蓉一时没想到。直到我后来看到赵巧蕴，感觉到不对劲儿，改问她在那天钱姨娘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才得知她们母女刚刚吵完架。然后顺藤摸瓜，我果然在厨房附近，以及你们必经的花园狭道附近，都发现有人看到她经过。”
“不可能啊！”赵柳思低声喃喃自语，一副深受震撼的样子，反复强调，“她们可是母女！”
赵柳思的反应那么大，反而逗笑了原本看上去有些严肃的燕然，他看了一眼她，忽然就笑了，“真是个孩子。”
“你的猜测太恶毒了。”赵柳思抬起头，瞪着燕然的眼睛有些生气，“你人长得这么好看，心里头怎么可以这么坏。”
“噗，”燕然被逗得笑了出来，“哈哈，谁告诉你，人长得好的，心眼儿也一定好？蛇蝎美人没听说过啊。”
“哼！”赵柳思转过身去，摆出我很生气的样子，不肯跟他说话。
“人啊，只要为了利益，什么都做的出来的。子弑父，父杀子，骨肉算计，夫妻离心，都是正常的不得了的事情，有什么好生气的。”燕然笑着走过去，揉了揉赵柳思的头，“你不是跟赵巧蕴不合吗？这会儿倒不希望她是坏人了。”
“不合是不合，可我不会污蔑别人的人品。”赵柳思嚷嚷着，表面上看起来气势十足，心却一直在在往下坠。
她被燕然点播之后，也跟燕然一样，想到这赵巧蕴不是不可能成为凶手，而是……非常可能。
钱姨娘死的那晚，她是变成猫跟燕然一起目睹了赵巧蕴的反应的，那种反应，很难让人说她心中没鬼。而根据她有限的记忆，赵巧蕴和钱姨娘虽然是母女，但明显十分排斥钱姨娘。说句难听话，她与钱姨娘的关系，说不定还不如二小姐和钱姨娘来的亲密。起码赵柳思的记忆力，二小姐时不时来找钱姨娘吃茶，抱怨这抱怨那，但赵巧蕴却谨守主仆之别，不但不到钱姨娘这里来，连路上遇到，也是要绕道而行。
赵巧蕴一直觉得钱姨娘是她的耻辱，拉低了她的身份，对大夫人这个嫡母十分亲近。但钱姨娘势力不小，大夫人就算是给她没脸，也不敢直接把她女儿记做自己名下。再说，赵巧蕴虽然有心巴结，但巴结人的手段并不高明，大夫人经常拿她来刺钱姨娘，却也没有当她做自己人，所以谁都知道赵巧蕴在出嫁前被大夫人记在名在，但谁都知道她不可能办成这件事。
那事到如今，如果钱姨娘钱姨娘死了呢？
钱姨娘不在，赵巧蕴说亲又必须有女性长辈出面，只要她稍微恳求，大夫人应该也不介意以当家太太的身份送她出门，这样一来，婚丧嫁娶，众人提起她的母亲，也只会说起大夫人这个嫡母。至于一个姨娘的生死，又有谁会记得？
可一个人，真的会因为这种原因，就会杀掉自己的母亲？不是说子不嫌母丑吗？就算出身在低，那也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啊。
若她有个母亲，不管母亲是个什么卑贱身份，她肯定都舍不得叫她去死的。
“有些人对名声的看中，远超于你想象。”燕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挂出一抹讽刺的微笑，“我在京城时，京中有个人的女儿，在出城采桑时失踪了。他苦苦跪求官府找人，官府努力了很久，却发现那女孩子是被土匪截去了。”
“然后呢？”赵柳思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心神。
“土匪的势力太大了，衙役们救不了人，不得不罢手，劝他就当女儿死了吧。此人痛苦不已，日日哭泣，眼睛都哭瞎了。也许是感动了老天，两年后，朝廷派大军剿匪，那个山寨被灭，他的女儿被送了回来。你猜，结局怎么样？”
“他女儿被送回来了，算是死而复生，他，应该是喜极而泣吧。难道眼睛一下子就好了，能睁开看他女儿的脸的了？”赵柳思下意识的回答道，但是看着燕然的笑容，总觉得故事没这么简单。
“嗯，他是喜极而泣，然后，当夜就害死了他女儿，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想要骗取节妇的牌匾。”燕然微笑的说出残酷的结局，将赵柳思吓得浑身冰凉。
“为什么！”赵柳思抓住了扶手，整个人绷得很紧。
“因为他女儿被土匪玷污了身子，生了孩子。他后来被人抓住，非常愤愤不平，大骂她女儿是个贱人，平时所学都被狗吃了，为什么当初被土匪强时，不以死明智，保全他们家的名声？他们家五世清白，五犯法之男，五再嫁之女，这么好的家风，如今都被她女儿毁了，她竟然还不主动以死明智，竟然还有脸回家？他只是送她去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情，保全她的名声，她应该感谢她这个父亲。”
“你看，那个女孩子，被人强掳去没死，在强盗的凌虐中没死，在两军的交战中没死，最后却死在了她最挂念的家里，死在了父亲端来的一碗热汤下。而最绝的是，当那个人杀女的罪行被暴露时，有很多人还觉得他做的没错，她女儿那种人，不配活在世间。”燕然看着赵柳思，带着淡淡的微笑，语气平和，“对有些人说，天伦之爱也是有条件的，你必须完美无瑕，才能得到他们的爱。否则，这些人比世间最险恶的刽子手都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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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凶手不是她！”
赵柳思半夜从梦中惊醒，想到白天跟燕然的谈话，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燕然说还有些东西没有查清，要再查查，所以让她先回来休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是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回来倒头就睡，直到在噩梦中梦到赵巧蕴毒杀钱姨娘的画面，整个人被吓醒。
赵柳思一个人坐在那里，只觉得昏昏沉沉中，忽然想起了一个声音。
喵~
黑暗中，一声猫叫响起，然后赵柳思就感觉到身子一沉，是小黑跳到了赵柳思的被子上。
“小黑，”赵柳思叫了一声，伸手去摸小黑，结果被小黑巧妙的避开。
“喵喵喵！”摸什么摸，经过我允许了吗？小黑炸毛的叫着。
赵柳思心情不好，急于找点安慰，相比较什么都不能说的人类，小黑这个可以共用一个身体的猫咪显得更亲近一些。她一把按住小黑，将小黑抱在怀里强撸了两把，这才语气萧索的说，“小黑，做人真的好难啊。我不想做人了。”
“喵喵喵。”呸呸呸，你以为当猫就容易吗？
“感觉很容易啊，你看，天养天生，爱慕者遍地都是，只要太阳好，往哪儿一趟就有人上供，吃跑喝足，拍拍屁股就跑，什么烦恼都没有。”
“喵喵喵。”谁说我什么烦恼都没有。小黑不满的呼噜着，厨房的阿花总喜欢围着我转，一不留神就想要闻我的菊花，我简直是烦死它了。
“噗，”赵柳思听着小黑的烦恼，慢慢的帮它梳毛，感觉治愈了不少。
“喵喵喵喵喵，”还有西厢房树上的鸟，整天唧唧喳喳的，烦死了，怎么抓都抓不到。
“哈哈哈，”赵柳思被小黑逗得不行，看它恼怒的想要伸手挠自己，忍不住叉着它的腋下将它举起，蹭了蹭它的鼻尖，“你真是太可爱了。”
“喵喵喵”，呸呸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笑话我。你以为鸟好抓啊，那些鸟可贼了，不信你去给我抓一个。”
“好啊，可惜我不是猫，要不然我就帮你去抓鸟。”赵柳思开心的笑了，笑声未落，就听到大黑的喵喵声，“那我跟你换就是了。”
下一刻，她眼一晕，就觉得视角变换了起来。
“喵~”她看了看还坐在床上的自己，以及自己抬起的猫爪子，“喵喵喵？”
她这是换过来了？
这什么原理，为什么她们之前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今天说着话，忽然就成了。
“是不是因为你想要跟我换身体，我也心甘情愿的同意，我们换过来了？”坐在床上的小黑这里摸摸那里挠挠，听到赵柳思的喵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喵！”心甘情愿！难道你之前对我都不是真心的？说同意我换，都只是骗我玩玩？赵柳思一下子炸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