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七)
走出市立图书馆,四人行,走在人行道上。叶湘步步紧跟,终于没有被排斥在外。人行道还是恰恰能够并排行走四个人的,叶湘保持着步调一致,感觉自己距离叶荷近了一点。当然了,四个人并排着走在人行道上,四人行之间的距离终究是近了一点。叶荷即使想要离叶湘远一点,也没有空余的位置了。叶湘不禁沾沾自喜。他的眼睛时不时瞟着叶荷,期望着叶荷能够转头看他一眼。然而,叶荷的眼睛就是不看他。而且,她还不说话。要是她说上一句,即便是闲话家常,他也有机会应上两句,不会像这样被晾着。
可是,赵晓白不主动说话,叶荷自然是不会开口了。这样安安静静地、平平淡淡地走路,叶荷感觉笔直的大道就在脚下,似乎有无限的可能。恍惚之间,这条人行道似乎只有赵晓白和她。脚下的路,似乎就是赵晓白和她共同的人生。旁边的叶湘和岳莹,似乎变成了电线杆。恍惚过后,她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左边的叶湘师兄,还有赵晓白右边的岳莹。他们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一个是她的追求者,一个是她的情敌,都和她有关。他们似乎距离她很近很近。反而,赵晓白似乎距离她很远很远。因为赵晓白和她之间,隔着一个唐菲卿。她和唐菲卿的差距有多大,她距离赵晓白就有多远。
叶湘被叶荷不经意间的一眼鼓舞了。终究,叶荷师妹是不会忘记他的。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但匆忙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可说的。他不知道叶荷师妹此时此刻想听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尼采的话题,他不能老是拿来用。用多了,叶荷师妹肯定会厌烦的。而且,他还会给叶荷师妹一种夸夸其谈的感觉。只有叶荷师妹兴致来了,他才能深入地谈论尼采的哲学思想,博得佳人一笑。现在,他们正在走路,说几句闲话很正常,但特意谈论尼采,就不合时宜了。叶湘虽然口拙,但还是知道说话要因地制宜。可是,说闲话,他不擅长啊。向来,他都是目的性极强的人。一言一行都不是无的放矢的。要他说闲话逗女孩子开心,真叫他为难。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跟女孩子说过几句话。女孩子的一般脾性,他一无所知。尤其,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子,他更是舌头都不灵活了。终究,他还是无话可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叶荷师妹。
赵晓白则是暂时忘了唐菲卿。毕竟,唐菲卿还是太遥远了。此时此刻,叶荷在左,岳莹在右,他在中间。任何一个男人,左右逢源的感觉都是好的。赵晓白也不例外。尤其,那个叶湘排在叶荷的最左边,他眼不见为净。而且,叶荷的目光始终跟着自己,他有一种叶荷还没有被别人得去的满足感。似乎,他还没有失去叶荷。还有,他右边的岳莹,是他在工作中的最佳搭档。能够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还有自己最要好的女性朋友,一路同行,任谁的感觉都不会不好。
岳莹走得自由自在。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现在的人物设定,不卑不亢就好。赵晓白近在咫尺,她既不用放开气场震慑同僚,也不用小心翼翼地委屈自己,信步而行,怎是一个舒服了得。还有,旁边的旁边那个叶荷同学,现在一定被叶湘搞得心不在焉吧。这么一个痴情的追求者,看她怎么处理。岳莹偷偷地瞧了一眼叶荷。没想到,叶荷还是一如既往地花痴。起码,她看赵晓白的眼神就比自己温柔。岳莹有些不服气。她也可以很温柔的。只是,她似乎爱的没有叶荷深情呀。她就这么被叶荷强有力地比下去了。不由得,岳莹又开始纠结自己感情的属性和成分。
走到餐馆,四人行花了十分钟。叶湘觉得漫长,叶荷觉得短促;叶湘觉得煎熬,赵晓白觉得放松;叶湘小心翼翼,岳莹信步而行。叶湘始终是最苦闷的那一个。
好在,到了餐馆,叶湘终于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他冲在前面,率先走进餐馆大门。他要为大家做点什么。不然,他觉得自己始终无法融入这个小集体。
赵晓白看着叶湘直奔餐馆柜台,没有多想,就知道叶湘想做什么。叶湘无非就是要提前付钱。到时候,大家吃完饭,他可以帮忙结账。然而,他不知道,世间还有拒绝别人的好意一说吗。想必叶荷和岳莹也会赞成他的做法的。毕竟,大家又不熟。而且,无功不受禄。
叶荷微微皱着眉头。叶湘师兄这又想干嘛?然后,她想起上次在这里吃饭的时候,叶湘师兄想要帮忙结账,却被赵晓白提前付钱的事情。顿时,她明白叶湘师兄想干什么了。她不想和叶湘师兄有太多瓜葛。尤其,涉及钱的事情。即使吃一顿饭,花不了叶湘师兄多少钱,她也不希望欠叶湘师兄的。一点点都不行。毕竟,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要是赵晓白,她就愿意了。她这么爱他,吃几顿饭又花不了他多少钱。反正,赵晓白请她吃饭,也是吃一顿少一顿了。至于叶湘师兄,到时候拒绝就好了。女孩子要学会拒绝,外婆说的。
叶湘想干什么,在岳莹看来,自然是一目了然。以她的职场智慧,当然知道,叶湘想要融入他们这个小集体。他不付出点什么,就无法收获大家的友谊。问题是,他们这个小集体不是单纯的同学关系,或者同事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谓是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有同一个阵营的非伙伴关系,又有敌对竞争的同盟关系。自相矛盾之处,无处不在。叶湘想要融入他们,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可以拖一拖叶荷的后退,但请她岳大小姐吃饭,也不是谁都可以的。他们才认识多久。今天不过是第三次见面罢了。他们之间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呢,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当然是拒绝了。
叶湘在柜台,后面的三人行选好了座位。服务员小跑着过来,询问点餐的事宜。三人行,选择一致,都是扁食和扬州炒饭。这时,叶湘也走了过来。他听见了大家的选择,又不敢擅自脱离集体,也点了扁食和扬州炒饭。
小餐馆的桌子不是很大,四个人坐着虽然不算拥挤,但也不算舒展。赵晓白既然占据了叶荷对面的位子,叶湘也只好坐在岳莹的面前了。四个人默默地等待。
叶荷一如既往地把最温柔的目光投向赵晓白,最多偶尔看一眼桌上的菜单。今天的赵晓白没有总是低着头了。偶尔,他还会看自己的眼睛,好像从前那样。不过,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希望记住什么的躲闪。这种躲闪,不再是她不久前见到的那种纯粹的逃避。里面居然有一丝不舍。叶荷也是努力抓住几次对视之后,才发现的。不由自主地,叶荷微微嘟起嘴。他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可是,他更舍不得唐菲卿吧。不然,他肯定会大大方方地直视自己的眼睛,才不会躲躲闪闪的。
赵晓白看见叶荷微微嘟着嘴,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荷,不由得看呆了。好在,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马上低下头。果然,女孩子都是千面之神。她们可以端庄大方,可以优雅知性,可以小家碧玉,还可以天真可爱。御姐的同时萝莉,成熟的同时幼稚。时而大胆泼辣,时而娇俏羞涩。他原以为只有岳莹是这样。没想到,叶荷也这样变幻莫测。男人都是贪图新鲜的。忠诚如赵晓白,也不能例外。叶荷露出别样的一面,赵晓白就更加难以割舍了。他只好逼着自己,去回想唐菲卿常常流露出的可爱的一面。唐菲卿也是同样可爱的。她也不会输给叶荷。赵晓白默默地告诫自己,不能辜负七年之情,不能毁弃三年之约。叶荷这一嘟嘴,真是抵得上唐菲卿一个倾城倾国的影视角色。
叶荷一嘟嘴,赵晓白一发呆,岳莹全都看在眼里。她居然也马上嘟起嘴来。她也会。可是,赵晓白都不看她。她要把对面这个呆子敲一顿脑袋瓜子。明明是叶荷的师兄,居然这么多年都搞不定叶荷。现在,连一个叶荷对面的位子都抢不到。让赵晓白坐在叶荷的对面,她的美貌都没人欣赏。岳莹气鼓鼓地瞪着大眼睛,盯着叶湘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