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老道留下的布袋打开一看,里面静静的躺着十两散碎银子。
这无疑已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他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此刻也不由得挂起笑容。
老道口中的“王铁头”,就是这小城有名的地头蛇-王三。老道爱叫他王铁头,说这王三谁都敢惹谁都敢碰,如铁一般,其中自然还有些嘲笑之意,因为这王三不大年纪确是秃了头。
子陌其实从小就和王三打交道了。
王三比子陌大上个六七岁的样子,小时候就聚了一帮人,到处的惹是生非。
祝满那时候,也带着子陌和赵世长在城里惩奸除恶,两伙人打了不少次架。
别看王三年纪大,手下的人也多,可就是有点怵祝满。
打架不要命的主,谁都不愿轻易招惹。
后来祝满,去了临城学艺。王三一下就在小城称王称霸起来。墨父一死,更是想方试法从子陌身上找回面子。
子陌什么事都想自己扛,出了事也不愿去找赵老三帮忙,毕竟他是二哥,多少还是有点碍于面子。
那时候刚支起带写书信的摊子,就有王三手下来收保护费。子陌起初对此完全不买账,挨了打也一分钱不给。
可他发现拒绝交钱的后果,就是他几近无法生活。
代写书信会被人搅摊子。
摊子不支了,去当个跑堂的小二,这王三手下天天在酒家门前唱丧歌,连主家的生意一起受牵连。
送信被抢、种田被踩,又没哪个大户人家,要他这样眼疾的做家丁。
自那之后,子陌妥协了。
用老道的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而不公平往往才是公平。”
再后来,因为实在交不上保护费,子陌就跑去给一个古怪脾气的老头当学徒。那人王三不敢招惹,这才算是放了他一马。
祝满虽是回来有两年了,可王三如今已是不好招惹。
子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得先躲躲,否则又要多出不少麻烦事儿来。
况且今天这天儿,也很是奇怪。好端端的就阴沉下来,说不得有雨将至。想来也不会有生意了,干脆就将摊子收了。
难得有钱,本还发愁文房丢失,家中也无米下锅,现在正好去能置办。
可事往往就这样,越怕谁越躲着谁,准能碰上。刚收拾妥当,王三就带着一帮人堵在了他前面。
王三身上的那股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呦,这不是二黑贤弟么?这急忙忙的要去哪啊?”
“收摊子了,要下雨。”子陌装作很平静的样子,他知道自己不能躲,现在也躲不了了。
“哦,我还以为你躲着我呢!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拿钱吧。看你这副苦哈哈的样子,也不欺负你。谁叫今天哥哥我高兴呢!”
“什么钱?上次的十个铜钱我给过了。”
“行了,你也别跟我这装了。一两银子!”
“哥,就收这小子一两,是不是少了点?”未等子陌开口,这人群中的王四倒是先开了口。
“小弟啊,你不懂!这就是哥哥想教你的,干咱们这行,要的就是细水长流。一棍子把人打死的买卖,可不能做!”王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到“打死”二子时,挥了挥拳头。
转过头又看向子陌,笑吟吟的说道:“昨天我这钱可是从东街开始收的,可惜没等到你。你跟那臭老道一起挖宝去了,不错吧?今天在西街那老道出手了一件东西,然后就见他往东街这跑,给你分钱了吧?”
子陌一愣,倒是没想到这王三还真有些本事,自己一个小人物的动向他都能了如指掌,不过既然王三把话说道这份上了,他也没办法,只能认倒霉。
“给你!”说罢子陌从布袋中取了一两银子,就放在桌上,然后一个人拄着木棍朝家走去。
“等等!”
刚想走,就让王三一个手下给拦住了去路。子陌眉头紧皱说道:“还有什么事?”
“你的钱是给过了,别人的钱你还没给呢。”
“别人的钱干嘛......我来给?”
“你跟那老道穿一条裤子,他跑了,钱自然就要从你身上出了。”
“我......”
“别跟我说你没钱。有没有钱你清楚,我也清楚。”
子陌咬着牙,心中愤怒,可还是认了,可手刚伸进布袋之中。
又听的王三那有些戏谑的声音传来:“他的五两!”
“我没钱!”他就知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往日王三来收钱,他怕给祝满招惹事端,都会息事宁人,将钱交了。即便是王三语言讥讽,百般戏弄,也都装作没事人一样。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倔劲上来,心头一股火气难以抑制。
“哦?是么!”王三轻咦了一声,也是没想到这软骨头,今天竟是转性了要当硬骨头了。给王四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会意,招呼几人就围拢了上来。
“王三你可别逼我!”
“呦?狗急跳墙?别以为祝满那家伙能保你,他算个屁啊。”
几人围拢子陌被逼到巷边,已经是退无可退,慌张拿起手上的棍子朝着几人挥舞。
可他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又怎挡得住,这些平日里就靠着打架吃饭的几人呢?
更何况他眼有疾,身有伤。
没一会功夫就被按在地上,几人连打再踢,让他又添了不少的新伤。半天没能站起来,一直死死抱着身上的布包,可最终还是被抢走了。
王三将布包翻转抖动,任凭东西掉落在地上。
“呦,银子不少么贤弟,兄长我就不客气了,下个月还是这个数,别忘了。”
说罢将布袋丢下,几人有说有笑的潇洒走远。
原地只留下倒地不起的子陌。
“啊啊啊啊啊.......”子陌变得有些疯狂。他实在无法忍受,此刻哪怕豁出命去,也要带着这王三一起下地狱。
不就是死么?他就只有五年可活了,现在死和五年以后死,又有什么区别?他想做的就是,杀了王三这个畜生。就算只有嘴能动,也要生生撕下这王三的一块肉!
可是他做不到,不仅仅是身体做不到,就连那该死的理智也在懦弱的提醒他,别去!只会受伤更重......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挣扎!他愤怒!
可除了此刻用喊叫来宣泄之外他什么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