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
这座孤独屹立在三川平原上的城池,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引得历朝历代无数英雄豪杰在此成败兴废。
要说西京城内哪条街道最繁荣,当属连通西区和东区的徊徊街,无论晴雨天,永远人头攒动,宾客云集。
人气一旺,寸金寸土,各类商铺都铆足了劲往道边挤。街面不够,就往窄窄的岔道里延,找俩机灵的小厮站在街道口往里招客。
一道边岔口,大约三分之一的位置有着一小茶楼,规模不大,门脸更是小的可怜,就连招牌都掉了一个,只能依稀看出烟卿茶楼四个字样。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茶楼内可大致分为两层,一层坐落有致的摆放着三五桌子,正中央做了个说书先生,一身素衣着身,两鬓微白,蓄着微长的胡子。
茶楼内十分的热闹,座无虚席,宾客们连连叫好。
“从旅老头,再说上一话,这一锭银子就是你的了。”靠门边坐着的一个身着青色常服的老者,高高举起手中的银子,大声说道。
四周的茶客不约而同地向讲台看去,目光迫切。
吕从嘉摇了摇头,边收拾家伙事边随意说道:“巳时一话,酉时一话,这是规矩”。
说完正要转身离开时,门外突然跨进一年轻女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容颜娇艳,斜飞的双眉透出一丝妩媚,头发犹如男子一般用锦绣发带束在脑后,一双丹凤眼略带挑衅的望着吕从嘉,脖间带着一琉璃色玉坠。
吕从嘉心中一跳。
“怎么又是她,连续三天了!第一次她来时自己便注意到了,与寻常喝茶之人不同,她的目光总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好似能看透他的面颊。”
吕从嘉一边低下头假装收拾东西,一边用余光悄悄扫视她。
在一瞬间,他们的目光相对,女子的眉毛往上挑了挑。
“风紧扯呼,此地不宜久留!”吕从嘉深吸了几口气,拽了拽衣领,三两步小跑到后门,推开那破旧不堪吱吱作响的木门,向外跑出。
一路上还依稀听到后面有着“从旅老头”、“等等”的字眼。
“哼哼,当本少侠是傻子么,”他心中暗笑。
站在拐角处,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自己。“从旅老头”赶忙用双手轻轻从脸颊两侧揭下一层面皮。
只见面皮下率先漏出的是一双眯眯着的鞘花眼,两道柳眉曲似春山,眉清目秀,卓尔不凡。
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吕从嘉撇了撇嘴,伸手往腰后抓去,神色一愣,手向样的左右摸了摸,摸到手的只有自己软绵绵的屁股。
“本少侠的钱袋!那里面可有‘从旅老头’说了好几周的铜钱啊!算上赏钱得有十两银子了!”
“到底回去还是不回去”吕从嘉内心纠结着,挠了挠头,“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啊!”
咬了咬牙掐定主意,吕从嘉正了正衣冠,佝偻着腰,神色淡然的走出小巷,英俊的面容引来了些许过路女子的窥视,更有甚者,眼神中毫不掩饰想法的望着他。
吕从嘉余光一撇,竟有一衣着华贵的女子向他暗送秋波,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拿利器的仆从。
“我朝自开国以来,便允许有爵之人圈养私兵,看来以后还得弄个面皮戴上免得徒惹麻烦。”吕从嘉心中着想道,顺手从街边的小摊上顺走一笼包子。
“转眼来西京也有个把个月了,也是时候跟这座雄城说再见了。”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西南城门,遥遥望去,此门高大异于常门。仔细一瞅,可以看见一些微弱的紫金之气萦回环绕,一旁的边墙上面则贴满了各式各样的道家符咒。
整座西京城皆是由精砖垒砌而成,唯有此门不知何故,在神龙年间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历经无数能工巧匠之手,用原产自极北之地的寒石砌制而成。遥遥望去,便能感到一丝微凉,让身体不由打颤。
“要知道,自己身体已处于炼精化气之境,寒暑不侵。如若可以,真想将整个城门连根一起搬走。”
摇了摇头冲散了自己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吕从嘉双手背后,一边观察着这座高大的城门,滋滋称奇,一边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城门边的小巷内停着辆奢华的马车,驾马的是位宫装少女,身穿粉红绸缎,杏眼琼鼻,肌肤如玉,乍一看便是某个大家的千金小姐。
“呵呵,小姐,他的面庞都是颇有几分姿色呀。”她冲着车内说道。
时值晚秋,一阵微风吹过,吹得四周的树林沙沙作响。
宫装少女眼神一惊,顺手握住身旁的剑柄,紧紧盯着一旁的树林,如临大敌。
过了几息,林中走出一女子,一身黑色劲袍,正是此前走进茶楼的束发女子。只见她慢慢的出走树林,向马车靠去。
“我们走!”马车内传来一声娇柔呵斥,声音娇柔清脆,动听之极,让人听了心里痒痒的。
驾车少女毫不犹豫,双手挥舞着马鞭,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束发女子并未追去,站在林边若有所思的看着遥遥远去的马车,又转头眺望走出城门的吕从嘉,微微一笑,渐渐消失在了树林中。
此时的吕从嘉还并不清楚身后发什么了之间,只见他正在道旁跟一老道争吵。
“三枚铜钱,不能再多了!”吕从嘉摸了摸鼻尖,高声喊道,随即双手作势向前探去。
衣衫褴褛的老道人手往后一缩,躲过了吕从嘉的一双贼手,漏出仅有的两颗泛黄门牙,高声说道:“贫道以道祖发誓,五枚铜钱,一个也不能少”。
然后,一手拿着那本两人争吵之书,一手用浮尘轻轻扫过。双手抬高,向过路的车马行人展示。
殊不知他浮尘掸的灰尘哪都是,附近三尺除了吕从嘉以外都躲得远远的,低声细语着,“哪里来的俊俏小伙,又要被这贼老道欺骗。”
西京自古以来便是大府之城,过路的商马车队数不胜数,也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侠义之举。
四周的人群中便有一孩童,看着不过幼学之年,一身细丝绸缎,腰间系着一条青色彩云宽边锦带,斗顶镶玉小银冠,长有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一看便是某个高门大户的小少爷。
只见他略显成熟的摇了摇头,一手摇扇,一手指着老道人大声说道:“你这野道,在此公然欺骗游人,是可问于法理何在,于道义何在?”
那破旧老道看向他,猥琐的笑了笑,眼睛咕噜一转。
随即一手拿起案板上的三枚铜钱,一手将旧书扔与吕从嘉,道:“贫道以道祖发誓,你我有缘,这本天书就三文钱赠予你了”。话没说完,便推搡着挤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