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紧紧盯着杨戬。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杨戬忙又道：“兄弟我真的没事，没事的。”
“没事就好。”猪八戒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礼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不用了不用了。”
“走吧。”
杨戬无奈，只好默许。杨戬走在前面，猪八戒跟在后面。
“兄弟尊姓大名？”杨戬问。
“猪刚生。”
“哪个朱？”
“养的那个。”
“哦哦，我还以为’朱门‘的那个朱。”
“你呢？”猪八戒反问。
“齐二郎。”
“二郎？”猪八戒心道：到底是没离开“二郎”两个字。
“对，在家里排行老二，爹娘也没读过书，就起了这么个名。”
“挺好的名字。”猪八戒想了想，又问：“你就真的允许我跟你一同回去？不怕我是坏人？”
“穷到一定程度了，就不怕坏人了。穷人的命，坏人看不上的。”二郎自嘲一笑。
猪八戒看着齐二郎的衣衫，道：“你这衣裳，不像是穷人家穿的。”
齐二郎身上的衣裳，除却刚刚被打沾了灰土和有些显旧外，没有补丁，布料中等，根本不是穷人家能穿的。
“就这件衣服值点钱了，我大哥的，本来是给他进京赶考穿的。”
“考上了吗？”猪八戒问。
“没考上，都没能去考。”
“怎么回事？”
“死了。”
“对不起。”猪八戒连忙道歉。
“没事的，都死了几年了，今天他忌日，我就穿他的衣裳去祭拜。除却他的忌日外也不会穿这身，所以才没有破旧之处的。”
即便是压在箱底，也免不了会有破损，但二郎这一身……足见其对这衣裳的在意。
“他们为什么打你？”猪八戒转移话题。
“那年大雪纷飞，风水先生替我大哥挑了个风水宝地。下葬后没一年，一个外地员外要我把我哥的坟迁走。员外说有风水先生告诉他，那块地是盖宅子的好地方，能聚财。我不肯，他没有理会，派人挖了坟，结果……里面空空如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着我大哥下葬的，不应该什么都没有。他们挖的时候我也在旁边，被员外的家丁控制着。见坟里没东西，员外让家丁把我打了一顿，此后不久，宅子就开盖了。”二郎扶着墙不动了，“歇一会儿。”
猪八戒就站在旁边，陪着歇息。
二郎继续说道：“我可以确定，我大哥的尸骨就在那宅子下面，只是他们没挖到而已。往后每年，我大哥的忌日，我都去宅子旁祭拜。年年挨打，也就习惯了。”
猪八戒叹气，安慰道：“节哀，你爹娘他们呢？”
“也死了，我大哥的死……他们难以接受。在大哥死后不久，他们也相继去世了。”
猪八戒从没有这么恨自己的这个猪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没事的，都过去多少年了。走吧，出了城往外一里地就是我家。”二郎继续往前。
一座城，城的这边郊外埋着兄长，城的那边荒野住着二郎。
“你从哪儿来？看你白白净净，生得俊俏，想必是大户人家吧！”二郎问。
猪八戒这副身躯，为了不吓着二郎，特地没有塑造成猪妖模样，而是天蓬的俊俏。
“南边，一个叫高老庄的地方。”
“我听过那个地方，那是个好地方。”二郎露出神往之色。
“你听过？”
“对，听我大哥说过，也不仅仅是我大哥。穷苦人家，都知道那个地方。我们都知道高老庄，那是世外桃源。”
“你听说的高老庄是什么样子的？”猪八戒好奇。
“朝代更迭，转乱不知道多少次了，那个庄子一直都在，没有被战火所扰，村民安居乐业。听说，这一切都得益于那里住着一个菩萨，还有一位净坛使者。”二郎叹道，“我要是生在那个地方该有多好啊……”
“你可以去那里住着的。”猪八戒道。
“不去。”
“为什么？听你的话，你明明很喜欢那里的日子。我从那里来的，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你听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又如何？一个高老庄可以容纳天下这么多穷苦人家吗？而且，故土之地，非万不得已，谁愿离去？落叶能归根的是少数，更多的是被风吹得不知埋于何处。”
……
二郎的屋子破旧不堪，他的日子全靠砍柴为生。因自己的兄长饱读诗书，他也受了熏陶。能识些字，也能吟一两句诗词。可这依旧改变不了，他此世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穷苦人。
对猪八戒，他只能拿出一些家常素食招待，还有自己酿的一些酒。
“让你见笑了。”二郎为猪八戒斟酒。
“没事，我喜欢吃这些家常菜，多谢招待了。”猪八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先干为敬。”
二郎也一饮而尽，随即再次斟满，“我看到你的时候，总感觉很眼熟，却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一见如故，我看你也觉得很熟悉。不过，我觉得你以后还是莫要轻易带陌生人回来。”
“不是你跟着我的吗？”二郎笑道。
“你要学会赶别人走。”
“爹娘自小教导我，要待人以善。”
“那是小时候。”
“长大了也一样啊，我也快而立了，但我依然觉得，待人以善是必须的。”
“你这样很容易被骗，被欺负的。”猪八戒道。
“习惯了。”二郎确实是习惯了，他就这个性子，与生俱来的，以前有大哥和爹娘，他们都死了之后，他便一直受欺负，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改变不了他一心向善。
“你这样的人……不多了。”
“也许吧，但我觉得做一个我这样的人很开心。尤其是你问我有没有事的时候，那脸上的担忧，让我极其高兴。这世上不止我一人向善，不止我一人是好人，你也是啊！”
猪八戒看着二郎的眼睛，那满目皆是光，光中映着善。
他变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也许，他一直都想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吧……这样一个人，当初是怎么忍耐得了亿万年的厮杀。
几番推杯换盏，他醉了。
猪八戒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二郎，仿佛看到了那一身战甲的天庭第一神将。
“好久不见……”
起身，猪八戒什么也没有留，他的性子，不会接受不劳而获的东西的。留了反而麻烦，他会四处询问，是谁掉的这些东西，亦或者四处寻找，找那个俊俏的猪姓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