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被称作南林镇,说是镇子,实际上也只如村子一般大小。
南林镇,被四面环绕的大山包裹,提起这几座大山,镇上的长辈们都面面相觑,似乎想走出大山想一下都得费老大的劲,天气好的时候,遥遥看去,这高山仿佛和天空接壤,环绕在这大山四周的,已经分辨不清是雾气还是云彩了。
若是能远远看去,这南林镇所在的地方,是一处被高山环绕的巨坑,不过这坑太大了,已经大的看不到边缘,只能勉强感觉这山便是这巨坑的尽头所在了。
南林镇则是坐落在坑底,像是刻意安插在这里一般,又似一座被高山包围的监狱,有种莫名的诡异之感。
相比这诡异,镇上倒是另外一番场景,这里的人基本上都以耕地为生,也有些人家养上几只牲畜,生活的很是安逸。
镇东头,有一座古老的庙宇,就连镇上年纪最长的老者,也说不清这庙宇存在的岁月,似乎自打有这南林镇,这座庙宇就存在了。
不过每次问及这庙宇,镇上的人也不会说太多话,只是神色怪异的看向这询问者,似乎是从天外来的一般,因为这庙宇,在这镇上,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庙宇倒不是很大,方方正正不足二十丈。四周围墙破破烂烂,却没有要倒塌的痕迹,正中间,只有一根粗壮的木头,说是木头,不过是极其相似而已,只有木头的颜色,确是坚硬无比,长久以来也是被镇上的人唤做“木神”。
不过这木神庙,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甚至镇上都没人愿意出钱重新翻修一下,可是每当镇上有新婚夫妇怀孕的时候,都来木神这里祷告一番,祈求新生命的平安健康。
“听家里人说,十二年一开的紫阳花最近要开了...”
“这么快,我以为要过几年,这次不知道谁去替木神灌顶”
洛允听到这几个青年说话,也是认得这几个人,都是镇上一起长大的同辈,以前在一起读过几年书。刚欲插话,听到“紫阳花”这三个字,也不由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开,仿佛一直没有出现一样。
此刻在南林镇的街头,有精无彩的走过的这个青年便是洛允了,只见他一袭青衫,虽算不上强壮,但这青衫明显的小了很多,竟显得很是俊朗,甚至可以看到几处补丁的存在,还有几处没有来得及缝补的破洞,隐约可以瞧见那破洞里面的白净身子,一幅书生模样,不过在那人宠无害的明眸之下,掩饰不住的,是一种孤独之感。
洛允,是霍奶奶带大的,可惜的是,霍奶奶前些年也因病去世了,留给洛允的除了一处还算舒适的住宅外,就剩下两人赖以生存的几亩地了。
不过洛允显然不是种地的料,刚读书的时候还算是个苗子,霍奶奶指着洛允读书出息了在镇上谋个轻松的差事,也就不让洛允经常下地干活。
不过霍奶奶去世后,洛允的生计便成了问题,读书也似乎成了副业,不久便也不读了,虽说平日里总是一幅文静的样子,可谁家的馒头少了几个,谁家刚煮的肉被拿走了一大块,不用想,准是洛允干的。
洛允显然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所有人的孩子,也许只有他认为自己是所有人的孩子。不过镇上的人也不能明说什么,毕竟洛允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也就没人去追究什么。
此刻的洛允正在南林镇的大街上,有气无力的踢着一块小石子,想着刚才听到的紫阳花,猛地一脚就把那石子踢得老远。
紫阳花他当然知道,长在紫阳树上。紫阳树生长在南林镇的东山上,不过东山上常年有瘴气存在,一般人无法接近,不过这紫阳树也是巨大,虽说进不到山里去,可这紫阳树却是因其高大,几乎一抬头就可以看到。
能开花的紫阳树,起码也得三五十丈,此树不会分叉,光秃秃的,似没有生机,可是每一年,光秃的树梢上会长出一片翠绿妖异的叶子,等到长出十二片叶子那一年,在那十二片叶子中间,会托起一朵花瓣泛紫,异香扑鼻的紫阳花。
“这该死的花,又开了,总有一天,我将整个东山的紫阳树给砍光了”
洛允边走变想,时而挥舞着手臂,做出剁砍的姿势,就在上个紫阳花开的时候,洛允的父亲被木神选中,要替木神灌顶,他依稀记得,父亲走的时候很振奋,甚至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父亲会永远回不来。
至于他的父亲,他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甚至在记忆里,曾经模糊的影子,都在慢慢消失。他的母亲也是如此,也都模糊不清了,不过对于母亲,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印象,洛允的印象中,母亲很是漂亮,在洛允很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哼着歌声,不过洛允已经完全记不得歌词了。
就在洛允很是享受的回忆着这仅有的一丝回忆之时,一声沙哑苍老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洛允”
洛允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以为是刚拿了宋叔家两个鸡蛋,人家来找他了,刚准备跑,那沙哑声音带着急迫,并且很明显的喘了一下,洛允这次也听清了,不像是宋叔的声音。
“洛允.....洛允你给我站住,镇上的征令,下来了!”
“征令!”洛允这才呆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回头一瞧,果然不是宋叔,只看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脑门上竟有三道深深的沟壑,已经看不清这老头有多大年纪了,这老头正是南林镇的周镇长,这周镇长不仅是镇长,几年前还是洛允的老师,此刻周镇长喘着粗气,斜靠着拐杖好似要将这地面戳穿。
“洛允,你是老叟看着长大的,你就像是我的亲孙子,这两年可苦了你了!”
听到周镇长此番话,洛允也知道在霍奶奶离开之后,都是这周镇长的照顾比较多,甚至这身长袍都是周镇长买的,只不过没有多少替换,如今也是小了很多。甚至就连霍奶奶的葬礼都是在周镇长的资助下完成的。
“洛允啊,虽然我也不希望你去服役,但是没有办法啊,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要知道不给木神灌顶的话,接下来这十二年,咱们这个小地方,连一滴雨都不会下,终年酷热,会死很多的人的。你父亲的事,大家都不是神仙,没有什么办法啊......”
洛允看着周镇长遥望着那巨大的紫阳树,目中带着不忍。
“镇长爷爷你不用说了,我比他们都懂,我会去的,不过我的几率不是要小很多吗,不用替我担心。”洛允努力的做出开心的样子,冲着周镇长咧嘴一笑。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老叟得去通知其他人了,这差事,也不算是好事,也没人愿意代替我,唉。不说了,我这老汉这把老骨头可能也就折腾这一次了”
说罢,周镇长便一走一顿,一人一拐的走开。
洛允遥遥的望着东山上那最大的一棵紫阳树,许久,目中带着他这个年纪不应有的深邃,又看了眼木神庙的方向。
“紫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