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母亲去了哪里。”
周吴的声音带着微妙的诱惑感,从林殷的身后传来,不断地钻进林殷的耳中,阻挠着林殷的脚步,让他从奔跑逐渐变成了踱步,最后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厂房门口,距离堆成山的集装箱一步之遥,听着周吴不疾不徐的叙述伴随着铁器交击声不断响起。
“在你十岁时,你父亲林锋确诊白血病晚期,你母亲蒋雪当即与你父亲离婚,在那两个月后,你父亲病逝,你也从那天起变成了孤儿,住进了一家黑心孤儿院,在一个变态护工的虐待下饥一顿饱一顿地长到了十五岁,旋即进入社会打工,靠着自学和省下来的钱参加了高考读完了大学……”
“我知道你一直在尝试遗忘那段过往,甚至靠着一些我都查不出来的资源抹去了不少信息,我相信这些信息恐怕烛灯会都查不出来,但我得要告诉你……”
“你父亲的病不是普通的病,你母亲也不是一般人,她的离开也是有原因的。”
“跟我走吧,我不知道你从哪招惹来的这次死劫,但我会帮你化解掉,也会告诉你关于你母亲我所知的一切。”
从头到尾,谬都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反驳也没有疑问,他始终保持着沉默,仿佛事不关己。
一股近秋时节的刺骨晚风吹过这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空地,却又被两个快到看不到身影的人用两把快到看不见影子的刀搅得稀碎。
林殷仍然没有回头,他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期间,击铁声在沉默中越发密集,显然,两人之间的战斗已经迎来了高潮,这两个旗鼓相当的家伙在这次漫长的战斗中,都即将耗尽对方所剩不多的体力和耐心,而周吴对林殷的劝诱也越发急迫。
但是谬仍然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只有偶尔周吴痛苦的闷哼和不断溅起的火花,才能证明他仍然还在那,仍然在和周吴进行你死我活的殊死战斗。
许久,林殷才缓缓回头,看向那处他无法看见的战场。
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不时飞撒的血液和火星彰显着越发惨烈的战斗。
他叹了口气,问道:“你不是想杀了我吗?”
“我从没有想杀死你,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把你带走,我们boss认为你留在烛灯会会非常危险,至于举父扔的那块石头,是它自己做出的行为,我已经惩罚过它了。”周吴仍然耐心地讲解着,但言语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急躁。
此时,那只名为举父的豹尾猴子已经悄悄地从一边绕到了林殷的面前,此时的它已经不再手持巨石,表现得无比猖狂,儿子露出一个虽然已经尽量诚恳,但仍然多少有些猥琐的笑容,向着林殷伸出了一只和它身材不怎么匹配的粗糙大手。
林殷注意到举父的另一只手无力地耷拉在身边,诡异地扭曲着,不再像之前那样耀武扬威,似乎是被某种巨力折断了。
林殷盯着举父看了好久,一直看到举父伸出的手开始逐渐颤抖,浑身的毛都开始有炸起的趋势,他才总算抬起头,看向了举父背后快被火花遮蔽的空地,说:“你不问我些什么吗?关于被我掩盖的过去之类的。”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地,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到了现在,谬仍然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你就不劝我留下来吗?你看看人家给出的价码多大。”
……持续的沉默。
“你要是再不说点什么我就答应他了哦。”
这一次,谬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周吴倒是发出了一声轻笑,“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呢?跟着举父走吧,我会尽快摆脱这家伙跟上来的。”
林殷沉再次看了看举父,那只猴子立刻扔下了手中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一块石头,对他再次露出堪称谄媚的笑容,另一只手无力地在空气中甩动着。
林殷缓缓点了点头,将手伸向猴子。
……
然后一个过肩摔把它摔在了地上。
猴子猝不及防之下没能做出反应,虽然它力量比林殷大上不少,却仍然被早有准备的林殷摔倒在地。
它呆愣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怎么回事,更来不及反抗,就被一支手枪顶住了脑门。
一发子弹咆哮着穿过枪膛,在它的头盖骨上钻出一个孔洞,穿过了它的脑袋。
知道被杀死,举父都还保持着茫然的表情,仍然没想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忽然翻脸。
吓得他一抖。
这还是林殷第一次杀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举父被子弹掀开一个大洞的后脑勺,他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阵恶心,没法直视那一地狼藉。
直到这时,谬才总算是说话了,声音仍然是一开始那样的淡定随意,就像他在谈论的问题并不是关于林殷是否背叛。
“为什么不滚?”
林殷挠了挠头,染血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我这人比较贱,被你虐习惯了?”
“……你这死变态。”
谬的回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
“……好吧说正经的。”林殷倒是收敛起了笑意,转身跑向分部的一个较近的出口,“照你的说法,他背叛了把自己养大的柔,还重伤了自己妹妹,就算不说这些,他刚刚也为了取信与我,毫不犹豫地折断了举父的手……虽然是我把它杀了……”他稍微顿了顿,喘了口气,边跑边大声吼道,“这样的家伙,不配得到任何信任。”
林殷的身后,回荡着谬愉快的大笑声和周吴的怒吼。
在逃离的过程中,林殷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好几阵劲风朝着自己脑袋直飞而来,却又被打散,变成威风吹拂着他的头发,这种感受刺激着他,逼迫着他用尽吃奶的力气去亡命狂奔。
直到跑出了好远,跑到林殷感觉自己的肺部都开始一阵阵地生疼,他才听到周吴强压怒气的声音伴随着谬的大笑从背后老远处传来。
“林殷!只有我能救你!”
他头也不回,却也笑了:“谬说过了!我的命你做不了主!我的命,只有我说了算!”
“你就这么信任这个傻逼?”
“我不信任他,我只是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