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色的世界。
大地宛若在水杯底部溶解的药片,建筑的碎屑如脱离的药物颗粒一般旋转着、飘浮着。
远处是使徒。
庞大,恐怖,绝望气氛压迫着整个世界。
而近处则是一动不动的零号机,失去双臂的EVA如同一座雕像,被高温溶解蒸发后的拘束装甲下露出了散发着难闻的、如同被烤焦的肉般的烟气——
然后被使徒从头部吞入……
一口咬断。
零号机就这样消失了,仅剩一双小腿依然留在地上,整齐的断口处喷薄着猩红的血。
「绫波——!!!」
少年这么喊着,伸出了手,然而眼前出现的确是初号机的手臂——回忆开始疯狂地涌入脑海,又如那一天一样,零号机再次为了保护自己而挡在前面……
……
……
……
「喂?喂——真嗣——」
遥远而不真切的声音将少年唤醒了,张开眼睛恍若隔世——
噩梦吗?
真嗣晃了晃脑袋,好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起来。
「今天你的状态很有问题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你上课的时候睡觉呢……」
运动少年抱着膀子站在真嗣面前,一脸认真地挑着眉说道,毕竟今天的碇真嗣给人的感觉除了累还很压抑,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不喜欢朋友这样。
所以他问了。
「没事」
真嗣笑了笑,有点儿勉强。
心里闷闷的,今天总觉得出不上力。
大概是没休息好吧……
因为不好开口说些拒绝的话,而且确实那些行李已经堆在了自己卧室里,不快点儿帮忙收拾的话估计是没法儿睡觉,所以,昨天晚上帮明日香收拾东西弄到了半夜。再然后今天还要起个大早准备绫波的早餐……
嗯,确实是没休息好,实在是太累了。
不知不觉就在后半节课提不起精神了。
本来还想着稍微趴着听一会儿……结果趴下以后就到了现在吗?
「喂~话说真嗣君,难道昨天入侵的那个使徒很厉害吗?」
眼镜少年今天倒是没有拿着相机到处拍。
说白了他相田剑介其实是个深度军事武器发烧友,带着相机虽然偶尔也会拍着有意思的东西……但是一般而言,他的镜头果然还是想留给各种军事武器吧?
尤其是EVA机体,作为为了消灭使徒而被特殊制造出来的泛用人型决战兵器,这种神秘而又强大的武器……总之相田剑介的兴趣实在是大得很啊。
「啊,有什么嘛,反正最后的结果还不是被消灭了吗?」
运动少年撇撇嘴,大大咧咧。
「也不能这么说……」
眼镜少年抬手,挥出一击轻飘飘的直拳,然后在悠悠地飞至运动少年脸上之前被对方抬手拦住——
「刚刚听你好像在梦里说什么『Ayanami』……今天绫波丽正好没来学校,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吗?我记得她也是EVA驾驶员,零号机,对吧」
收手,本来就是玩笑般的打闹,眼镜少年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不经意般地提了一句。
「啊?那个绫波丽啊……总觉得她存在感不是很高呢……」
运动少年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耸耸肩。
绫波丽刚刚来的时候也是引起过一段时间关注的,毕竟怎么说也是一个美少女来着,但是性格实在是太过无趣和不好打交道,慢慢地也就成了班里的隐形人。
印象里上次有人提起她好像还是因为暴露了EVA零号机驾驶员的身份那时,不过因为当时的班上已经有一个更好打交道的碇真嗣,所以大家也只是随口提了提就完事,并没有引起什么新的波澜……
话说对抗使徒拯救人类之类的,放在故事里面,主角身边总是要死配角的吧?
那个绫波丽不声不响地,真像个炮灰啊……不会是死了吧?
「她死了吗?」
心里想着,运动少年不经大脑地随口就问了出来,然而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一个拳头印在了脸上。
●
铃原东治并不是个笨蛋。
虽然大大咧咧,虽然说话不经脑子,虽然容易冲动,虽然不那么聪明……
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笨蛋。
今天的碇真嗣不正常,很不正常,就像是一个装满了火药的桶子,危险的低气压充斥着自己的直觉——啊,忘了说了,铃原东治其实是一个直觉派的人。
所以说直觉派的人都很厉害啊……在自己都还一脸懵逼的时候就成功地点燃了导火索,还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火药桶炸开后第一个正面拥抱爆炸的男人。
然后他的脸就肿了。
然后他脑子也一下子就清醒了,仿佛那一瞬间被一拳打通了任督二脉,脑子里灵光一闪就反应过来了碇真嗣为什么打自己——
不过真男人可不能怂。
铃原东治反手就是一拳把少年打翻在地,然而还没来得及很有逼格地伸手将其拉起来就被突然暴走的碇真嗣扑上来搂住了腰——
咚。
后背砸在了地上。
有点儿懵——懵圈中感觉有人坐上了自己的腰,然后用力抓住自己的衣领往上拉扯着。
眼前是真嗣的脸。
说起来,自己触雷了?
这两人关系有这么好吗?
还是说这是EVA驾驶员之间的感情,那个绫波丽在nerv里和外面不一样?
「绫波没有死!」
「绫波她才没有死,不会死!」
「我绝对不会允许她去死——绝对!」
从来都是软绵绵的真嗣,用像是在哭又像是嘶吼的咆哮打断了铃原东治的混乱的思维,恶鬼般的面容似神经病又似野兽……
害怕。
情绪从心中涌出,直觉、或者说本能驱使着铃原东治放弃了还手,努力用手臂护住了自己的脸,他总有种真嗣真的可能会用牙撕咬自己的感觉……
突然。
「抱歉」
突然,真嗣突然冷静下来了。
——诶?
「抱歉……东治,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让我这么发泄……抱歉……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我……」
——诶?!!
「啊……哈哈,是这样啊……那就从我身上起来吧!」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是并不妨碍铃原东治露出了阳光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在别人看来因为脸肿而变得有些滑稽,但是为了自己的朋友走出心魔而甘愿奉献自己的男人果然还是有些帅的……
于是不明觉厉的铃原东治拍着真嗣的肩膀鼓励着他,收获着身边那个向来和自己不怎么对付的小班长关心的眼神……还真是莫名的有点儿爽啊!
——这个笨蛋……误打误撞,「神は愚か者に幸运を与える(傻人有傻福吗)」?
一旁对东治了解颇深的相田剑介推了推眼镜,然后放下手臂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军武宅的感应雷达似乎发现了什么……
……
……
……
「报告,没有问题了」
在市立第一中学某个因为学生大量流失而空荡下来的教室里,双眼紧盯着眼前屏幕的黑衣人对着话筒如此说到。
而市2年A班的门外,几个壮硕的黑衣人按了按耳麦,将手里的枪重新藏好撤了出去。
寂静无声,一如他们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