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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天使是一个很古怪的、有着水蓝色八面体结构宛如几何体一般的生命体。
如同光滑镜面般的体表外壳反射着天空与大地,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城市建筑无比清晰地以俯瞰图的形式映照其上——如果抽象一些来描述,将球形的眼睛看做是正八面体形状,那么此时此刻,整座第三新东京市都映入了那横亘于天空的水蓝色眼眸,分毫毕现。
从碇源堂与冬月嘴里听来的话来看,这是第六使徒。
我目前已了解到的信息……
第一使徒是十五年前在南极引发第二次冲击的亚当。
第四使徒水天使萨基尔不久前死在第三新东京市。
第五使徒昼天使夏姆榭尔不久前死在第三新东京市。
然后是第六使徒……
很明显,这种以出现顺序来进行命名的方式代表着第二与第三使徒在初号机迎战水天使萨基尔之前便已经出现过了,可是却没有任何相关的信息流出来。
这很奇怪。
任何一个使徒被击败以后都会通过媒体广而告之,甚至可以说是每一个使徒的死亡都是全人类生命得以延续的狂欢。
也就是说,在之前初号机首次启动打败水天使之前,曾有两个使徒无声无息出现又无声无息地消失——这「有问题」得也实在是有些太过明显了啊……
「让初号机出击」
碇源堂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想。
在观测到第六使徒出现后便已经计算路径并准备就绪的初号机在等到了「出击」的命令以后,立刻被执行了下去。
「EVA初号机,出击准备——」
几乎是话音刚落,半个小时前被随着全市警报召回到nerv,此时已经坐进到初号机插入栓驾驶舱的碇真嗣便接到了命令,固定住初号机外部装甲的拘束机械锁一道道有条不紊的碎屑指令解开。
「EVA初号机,出击准备就绪——」
「出击!」
随着作战部长葛城美里的一声令下,转移到铁轨上的初号机被运往计算地点,这实在不是什么很难猜测的东西,毕竟我这种只是盯着卫星地图屏幕的人都能看得出那第六使徒正笔直地朝着nerv这边过来。
之前的第五使徒昼天使也是如此。
nerv内部确实藏着什么吸引使徒的东西,我不觉得那些工作人员会迟钝天真到认为这只是巧合——或许他们也是知情的,如果能活过这次使徒入侵,我或许应该打听打听……
「目标内部出现高能反应!」
突然,守在监测使徒能量辐射设备前的工作人员满头大汗地喊了起来。随着那声呼喊,我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主屏幕上那绽放着彩虹色光圈的水蓝色八面体——
红光在辐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似乎在那因为监控设备被熔化后一闪即逝的影像中看到了一只熟悉的瞳孔。
下一刻,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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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右眼是与众不同的。
我从小就被如此告诫,在稍微成长至思维可以了解魔术常识以后,家族便直接告诉了我那只右眼之所以与众不同的原因——
魔眼。
类似于魔术回路和魔术刻印的器官,将眼睛本来用于接收外界讯息这种机能,由被动接受转化成主动影响外界事物的能力。
主要分为魔术眼与异能眼两种。
一般而言,魔术师所拥有的魔眼都是魔术眼,其效果包括魅惑,暗示等等,而诸如神话中蛇发女妖美杜莎那样「直视其目光就会化为石像」的「石化之魔眼」则属于异能眼的分类——这两者的区别就在于魔术眼多依靠后天的魔术,因此水平足够的魔术师都可以做到,而异能眼则是先天与生俱来的能力,是一种无法再现的「超能力」。
我的魔眼,名为「迁延之魔眼」。
级别为宝石级,属于魔眼之中最顶级的那一类。
属于异能眼的一种,分类在未来视,其用途为「观测可能性」——具体的是可以将观测过一次的事物固定住,实际使用出来的效果大概是拖延不愿看到的可能性发生。
然后,便是继承家族的悲愿,为了接触到第六架空属性的「恶魔」而升入时钟塔的降灵科学习……
一直以来,我都在家族与传统规划好的道路上前行着,不需要思考,没必要思考,因为我的思考毫无意义——只需要服从于家族的期望就够了。
一直以来,我都做得很好。
直到进入人理保障机构迦勒底。
在那里,同为A组御主候补,我认识了一个叫做玛修·基列莱特的孩子。
那是一个有着如同水晶般纯洁剔透灵魂的孩子,干净得就像是迦勒底外南极大陆上的冰雪,大概是因为出身吧,她的身上总是偏执地带着点儿自我轻视,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我忍不住地想靠近她,或许是当做影子,或许是当做宠物,又或许是当做别的什么。渐渐的,渐渐的,我们似乎成为了可以交谈的……朋友。
终于,迦勒底需要的48名御主候补齐全了。
然后是剧烈的爆炸。
当我再次见到玛修,已经是一年后了。
变得积极乐观的玛修似乎无比的闪亮,曾经与我如河边镜像般互相靠近的身影耀眼到几乎让我无法直视,那曾经被我视作过去影子的少女已经走了出去,然后停留在阳光下向依然躲在屋檐阴影里的我伸出了手——
但是我却无法追上去。
我已经回应了队长的期待,已经寻找到了未来赋予我的异闻带……
啊……
是了。
我想起来了。
那隐藏在第六使徒、隐藏在雷天使雷米儿核心中的赤红瞳孔,不正是当初在封印苏鲁特的牢笼中注视到的那双眼睛吗?倒是后来脱身后的他双眼过于灼热了,熊熊的火焰与炽热的熔岩遮挡住了那双眼睛本来的样子。
「苏鲁特……」
当我意识到,当我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团微小的火焰。
微薄的火焰似乎有着近似于人形的模样,他在燃烧,在跳动着,仿佛一个小小的舞动着的火焰小人——
这是火焰并不稳定的表现。
「礼物……给你……最好的……」
明明是凭空的燃烧,却发出「噼噼啪啪」宛如木柴点燃的声音,由这种音色为主的断断续续音节从火焰中飘出,而当我想要听得更加清楚一些时,火焰却骤然熄灭了。
由明亮陷入漆黑,于是我本能地试图睁开眼睛——
……
……
……
再次睁开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
并不是上次的医院——我捂着脑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巨大如幕墙的防护玻璃外是忙碌的人群,来来去去的白大衣、淡色的墙壁地板与复杂地机械设备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我的大脑还算清晰。
魔眼杀并没有被人摘掉,这一点很值得庆幸,否则我可能莫名其妙地因为接受到过多的信息而让自己的精神彻底迷失在无数的观测可能之中。
低下头,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被换掉,虽然或许已经被检查过了,但袖口暗袋里藏着的符文石、镶嵌在怀表盖儿上封有动物灵魂宝石也都还在。
「你醒了?」
隔离式「病房」的门被打开,金色短发的赤木律子走过来,明知故问道,我猜这个女人可能已经趁机帮我做了一个体检吧,毕竟昏迷期间的我可做不出什么有力的拒绝。
「现在距离你昏迷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礼拜了,之前差点儿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她转动手腕,将手里捏着的报告单微微扬了扬:
「嘛……『光源综合征引起的心脏缺血导致昏迷』?应激反应疾病?可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呢……」
「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在第六使徒那里看到了什么?」
俯下身子,凑到我耳边的女人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