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了。”
换好正装的苏益跑到电脑前，还有几分钟的时间，他准备上线看看昨天网友国酒有没有后续消息。
电脑开机速度很快，不过几秒，苏益就在消息记录里看到了国酒那一连串令他吃惊的发言。
“自杀？”
“信息盒？”
苏益扭头看向放在床头柜的黑色长条，一串白色的数字映入他的眼帘：2 199 3023 255 552。
“个十百千万……亿……”
“二十一万九千九百三十亿多？”
“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基因碱基对数目？人类基因组有这么多碱基对吗？”
疑问在苏益脑海升起，但他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下意识走出自己的卧室，向父母房间走去。
“他应该没有骗我吧？”
带着不确定的想法，苏益来到父母卧室的房门前。房门没锁，苏益正在迟疑，熟悉的冰冷嗓音兀地响起。
“你怎么来了？”
“我……”
年轻的少年想问自己的父亲是不是准备自杀，他想知道那个网友说的一切都是不是真的，什么网络上的虚拟人格，什么完全人类，这些奇怪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问是不是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就生活在一个谎言之中。
但他的疑问有多多，他嘴里吐出来的话语就有多少。
或许是长久以来和父亲没有交流，或许是他们父子根本就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苏益发现他根本没法正常向房间里的男人发问。
“进来吧。”
熟悉的声音再次从门后传来，苏益头一次觉得苏政的声音没那么冰冷。他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父亲站在那台奇怪的机器前，手指不停在机器操作面板上划动，似乎在设置什么。苏益移开自己的注意力，寻找另一个身影，但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爸爸，妈妈呢？”苏益疑惑地问道。
苏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苏益，而是最后将仪器设置好，待看到原子崩坏仪里侧的晶石放射器泛起幽光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回答自己的儿子。
“梅利自杀了。”
“什么？”
苏益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苏政的沉默让他明白他没有听错。正确答案只说一次，这就是苏政和梅利的风格。
确认母亲梅利真的自杀后，苏益感到无比荒谬，那个网友居然说得是真的？荒谬过后，就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你们疯了吗！？”
苏益长得十分清秀，两撇黑眉蚕头雁尾，一张红唇虞翳皓齿，若不是嘴唇边缘那圈刚冒出头的胡茬，任谁第一眼看到他都会猜错性别。尤其是他白白净净的脸蛋与漆黑有神的眼眸对比十分强烈，就像是一块白玉盘上放了两颗黑玛瑙。
但此时此刻黑玛瑙却燃烧着怒火，好看的眉毛也挤成一团。
苏益出离了愤怒，他不知道这愤怒从何而来，是愤怒于母亲的不告而别？还是愤怒父亲的冷淡表现？又或者是愤怒于自己被他们抛弃？或者三者皆有？
国酒说过的那些话如惊鸿般在苏益脑海闪过，他颤抖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要做这种事？我对你们来说什么都不是吗？”
苏政低头看了看手表，九点五十九。
“如你所见，我和梅利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这是必然的选择。”
“为什么？我不懂。”苏益还是疑惑。
做工精致的机械表秒钟指针指向30，苏政再次确认自杀机器正常运用后，终于露出一个笑脸。他看向自己的儿子，唇红齿白的少年满脸愤怒的看着自己。
真好啊。
苏政破天荒地起了感慨，眼前这个孩子正处于他一生最美好的年纪，他充满着情感，还不知道未来是无尽的空虚。
但他总会知道的。
十，九，八……
苏政在心里默数着，最终时刻就要来临了。他看向苏益，脸上露出微笑，语气也温柔起来，“孩子，我应该向你解释清楚所有一切，但理性告诉我，你很快就将知道真相，所以我选择让你自己去找寻答案。”
四，三，二。
“人必须要有目的，否则就会陷入虚无。”
一。
时辰已到，苏政站到原子崩坏仪一人宽的底座上，留给自己的孩子最后一句教诲，然后按下开关。
幽暗深邃的蓝色冷光从晶石放射器中射出，将苏政整个身体温柔地包裹。
湮灭从发梢开始，一寸一寸将苏政吞噬殆尽。
苏益瞪大双眼，徒劳地跑到仪器操纵板前想停下机器，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操纵。终于在少年绝望崩溃的注视下，像是水汽蒸发一样，苏政在这个宇宙中消失了。
房间的灯光应景似地熄灭，一阵奇异的音乐从窗外传来。苏益无心去听，但这音乐却无孔不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伤悲，但事实却是，他泪流不止。
“苏益。”
“苏益！”
熟悉的呼喊在苏益楼下响起。
“UFO！”
“他们来接你了！”
“哈哈哈，好厉害的飞船。”
“快下来啊！”
伙伴们在楼下喧闹。
苏益却置若罔闻，他想起国酒说过的那些话，那个自称是外面世界的人知道爸爸妈妈要自杀，他没有说谎。
去找他。
苏益这样想着，紧紧握住口袋里的黑色长条。
去找他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孩擦干眼泪，踏上了找寻答案的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