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峰。
它坐落在城中繁华的城池边,广袤的庭院里的建筑极其讲究,门前有杨,柳等佳木茏葱。从窗望去有不少流水之景,院子花卉瑶瑶落落,逞妍斗色迥非凡俗。院落上悬一块“桃扇雅阁”匾额。
桃扇雅阁不同一般的青楼那样世俗,姑娘们中不乏极品艺伎,她们多数才貌双全,跳舞唱曲,吟诗诵词做极为风雅的事情。姑娘们的雅阁陈设也十分考究,屋里尽是琴棋书画,笔墨纸砚等必备之物,古董瓷器摆设怡情精美,没有半分的艳丽俗华。
寻常青楼里的红牌姑娘并不是人人都能见到。得了花魁名誉的青楼女子大多背后有掌握财富和权利的人物作为靠山,此类青楼女子一般不会见客,即使见客,客人有幸得见也是十分客气的,并不敢胡作非为。
桃扇雅阁并非一般的风花雪月场地,她们的营收自然不是靠着皮肉生意,主要收入是艺伎们的表演和出场费。世人皆传,天下文豪大作皆出桃扇阁;要想天下知晓流传,诗文歌赋必要经桃扇阁弹唱。足以证明,桃扇阁在北朝青楼中举足轻重的位置。
桃扇阁里近年出了一位神秘莫测的“淸倌儿”,取桑荫不徙相知无须时日长久之意唤名“桑儿”。
众人只知,此女身形苗条,演出时以白纱覆面,不知韶龄。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眸闪烁如碧波,不知面纱下的面容是怎样的脱俗。她出现时总是一身轻盈黑衣,衬得皮肤胜雪,白玉般的手弹奏着,她那把名扬四海的古琴“桑音”。
“桑音”圆首与内收双连弧形腰,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靛青漆。此琴古久,长期的演奏形成了不少的梅花断纹,外表美观,琴音清澈,声音更加悦耳特殊。
“桑音”的绝妙配上古琴高手桑儿的超人琴技,诱得北峰的诗人文豪争相到桃扇阁追捧。一首“蓝情赋”更是写得气韵非凡,曲意瑰丽受到各路文豪的氪金打赏和平民的欢迎,引得北峰万人空巷。各大小青楼的红牌姑娘们纷纷模仿。
挂着“桑儿”雅牌的房里燃着异香,芮妈妈推门进入,立马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草叶香味,说不上来的舒服。
“帝...桑儿姑娘。”芮妈妈随手关上屋门,看着端坐在琴台前的黑衣少女轻声唤道。
一身黑衣梳着斜边单刀髻的少女旋即抬脸看向她,少女一张鹅蛋粉脸,眼睛顾盼生辉,风采倾国倾城。
“芮妈妈,是否有事?”少女的嗓音婉转,她知道芮妈妈没事是不会来打搅的。
芮妈妈虽属徐娘,但风韵犹存,只是面对少女的态度过分恭敬。
她走到少女身边,低身说道,“颖王爷来了,还带着一个俊美的公子...”
小叔叔来了!少女面上笑吟吟的,心里道,她的小叔叔今日居然没在府里求仙问道而是出门来了,实在是难得。
“颖王爷嚷着要见桑儿姑娘你,说...”芮妈妈的表情突然为难,“说他带来的那位公子琴技无双,要和姑娘定个高下之分...”
少女脸上笑意更甚,“看来我今天不出去,小叔叔是不会依的。”
她拿起案台上的白纱覆了面,“他们在哪里?”
“在堂前脱身不得,那俊逸公子的琴音吸引了阁里的众姑娘,他们正被姑娘们围着呢。”
少女见芮妈妈说话间带着满面春风,又说阁里的姑娘都自发去围观,心里更是好奇,她的厢房在最隐蔽的后屋,堂前如何的喧闹都传不到她屋里。
况且桃扇阁的姑娘哪个不是有些气质和才情的,多少会自命清高。何曾听芮妈妈说过,姑娘们围观的景象。
她们刚行至回廊,便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缥缈的乐曲旋律,飘逸的泛音使人进入了烟雾缭绕的意境。
叫桑儿的黑衣少女伫足,堂里弹琴之人正在弹的竟是她的得意之作“蓝情赋”,她面纱后的倨傲清淡表情有些戛然,心跳格外地杂乱。
她听那琴曲反复围绕着碧波荡漾变化发展,是她的“蓝情赋”不错,只是结构有些变化,演奏者通过精湛的琴技,在曲子中递进了浑厚的旋律,上下句奇妙呼应,好似男女对答的情趣。琴音起伏之妙,气韵流畅,前一句如水的旋律,如怨如诉,后一句马上似火焰直率大胆,让人怦然心动。
少女被琴音拨动着心弦,心里踯躅彷徨。
“桑儿姑娘,怎么了?”芮妈妈见她止步不前,有些奇怪。
“没事…”
她精通音律,怎会听不出其中的直率倾慕之意。她不禁有些恼怒,心里却小鹿乱撞。不知奏琴的是哪来的登徒子,居然随意改动她的“蓝情赋”,还...还在琴音里注入了自己的情感。
最后,他指尖滑落的琴音收尾,又有以琴诉言的浪漫雅致,这样炽热没有羁绊。
他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离开琴弦,堂里立刻有热闹的喝彩和啧啧赞声。
另外,不拘小节席地坐在琴案前的深紫锦纹衣男子,相貌堂堂,长着细长的桃花眼。他屈着单膝拍手叫绝道。
“哈哈哈...子吟不愧琴技高超,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顺手就将诗..额..桑儿姑娘的‘蓝情赋’改成了琴瑟和鸣的‘鸳鸯合’。...”
顺手?信手拈来吗?
律为首,琴第一。即时表现要做到精确无误,瞬间拿捏一气呵成,对琴技的要求十分严苛。他的琴声意韵万千,浓淡沉柔,情愁和琴音合二为一,境意已经抽象无形却胜有形,如此运筹帷幄乃是君子修养的至高境界了。
她自知不用比了,脚下反到开始动了加紧了步伐,楼梯弯弯曲曲,她脚下好像绵延不绝。
“...何时见子吟你动过心思,你可知那桑儿姑娘终日以白纱覆面,说不准相貌奇特,她的性情嘛,实在任性不受拘束,行事不管后果。”
被叫子吟的男子,他穿着一身蓝灰偏白的衣服,衣服质地很好,上面用蓝灰丝线绣着云纹图案,长发只稍微用一支白玉簪束在脑后,披落的头发如墨飘飘逸逸,他的目光清朗,这种风仪,竟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尤其在他惬意的展现了自己的琴艺之后。
“刚才的琴声都是由心而发,知音情谊难以按捺,确有唐突。不过,我心坦荡,倾慕桑儿姑娘才华,盼与之邂逅。”
他说话间好像一直带着笑意。
“哟,桑儿。说曹操,曹操便到。”
紫衣的颖王爷率先发现了姑娘们中一身黑衣白纱遮面的少女。围着的姑娘听闻开始退步两边。
宋子吟没了笑,清澈的眼中却流转着微笑,看着她黑衣修身而立,他温润的眸子里如莲山之巅的神圣池水。
成为众人视线聚集的少女,呆立着,还没有从他说的那句“倾慕其才华,盼与之邂逅”的话中脱离。她望着他的清水黑眸,心绪起伏,他的眼中好像有自己。
她粲然一笑,“颖王爷,怎能说桑儿是相貌奇特...”
她这个小叔叔太不厚道了。此刻之前她从未在桃扇阁大家面前露过面容,现在却在心里道,既然君子心坦荡,她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她揭落了面上覆着的白纱。不厚道的小叔叔看着她微笑不语,身旁还有不少倒吸气捂着嘴的窸窸窣窣声。
少女浑身散发着沁人的木叶香气,随着面纱揭开,香气慢慢的蔓延在每个人的心头。她伫立在中间,像一枝凌霜绽放的寒梅,长长的睫毛忽闪,美目无不洋溢着惹人的浪漫气息。
他倾慕她的才情,认定她是高山流水难遇的知音,却不知她美成这样,心里有什么仿佛要跳出来。相逢之后,才知何叫终生在劫难逃。
她笑靥如花,朱唇轻启,“公子的琴艺无双,小女子心悦诚服。敢问公子姓名?”
他嘴角轻扬,站起身,皎如玉树临风,回答她,“在下名叫宋子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