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妈给我动作利索点,一会儿王将军击鼓整军,你们要是坏了老子门面,老子扒了你们的皮。”军侯魏大光如今三十出头,虎背熊腰大嗓门,一脸络腮胡子,看起来就像是个莽夫。只是他眼中偶尔露出的狡黠神色,却是个心眼很多的家伙。
每战争先,死了无数士卒才落下一个先锋的名号,这位在宇文成美麾下受用的小校也算是个奸猾的人物。
在他的麾下,每日里殷天行和殷俊饱受白眼和冷嘲热讽。
若不是畏惧殷天行眼中的凶光和十数人近身不得的本事,怕到军营第一天魏大光就要弄死宇文校尉亲自交给他的两人。
无他,宇文校尉麾下,就一个骁勇的家伙,那就是魏大光。
其他人,全是他魏大光赫赫战功下的白骨。
只可惜,每当魏大光升起这念头的时候,那个叫殷俊的文弱小子总会若无其事地躲在殷天行的身后,不用说话,殷天行那野兽一样的眼睛就会瞄着自己的脖子露出精光。
如果眼光能杀人,那魏大光的脑袋早掉了十好几回了。
更何况一次殷俊无意间说出,他们兄弟俩正受唐国公重用,来这里不过是挣些军功。
魏大光想了想,既然两个人没有招惹自己的意思,那他也犯不着招惹两人。大家相安无事,都是军中的好弟兄。
于是安稳了十多天,在殷俊和殷天行都慢慢习惯了军营里的生活后,突然间整个军营都动起来了。
无他,魏刀儿造反,皇帝命唐国公、王威、高君雅等人举兵平叛。
眼看又有军功进账,魏大光自然兴奋异常。他不敢刺挠殷天行和殷俊,便一味的折腾他麾下其他士卒,那几个什长、伍长苦不堪言,却慑于魏大光的淫威一个个不敢说什么。他们中有人时不时地看向殷天行和殷俊,对这两个营中超然物外的同袍,明眼人都羡慕不已。
后台硬,实力强,当兄长的是一个野兽,当弟弟的也有一手好剑法,殷家兄弟,当真是世之骁勇。
只是众人羡慕的两人,如今也有些小情绪。
殷俊站在营前的空地上,嘴里嘟嘟囔囔:“这营地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这么热的天还要穿这么厚,就不怕把人热死?”
“少说两句吧,”殷天行这无所谓,活了三十多岁,很多时候忍耐比其他的更为重要。他漫不经心地环顾一圈,见所有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随口说了句,“官大一级压死人,他魏大光想要在大官面前炫耀自己队伍整齐,实力强健,这会儿你要是和他唱对台戏,等一会儿他就敢当着王将军杀了你以正军心。”
“我信,妈的,一个五大三粗的人都有这点小心思,真不知道这世界人是怎么活下来的。”殷俊撇撇嘴,对魏大光没什么好评价。
“死里求活呗,”殷天行看了看那边脸上挂着厉色的魏大光,却想的比殷俊远,“这还不是乱世,鲁先生说过,历史不过是做稳了奴隶的时代和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咱们啊,就像全天下的百姓一样,都是这些高官豪族的奴隶,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什么时候你有资本了,你才能考虑其他。”
殷俊虽然读过不少书,但总没有殷天行见识的多。他只是心里不服气,想着一腔热血有所报复。但看了看周围明晃晃的武器,他从心地说了句:“只希望活下来能挣到大功劳。”
他们可是听人说过,魏大光不惜士卒,以众人的血成就他一个人的功勋。殷俊担心的是,这一次魏大光也会贪了他们的功劳。
殷天行幽幽地说:“战场上刀剑无眼,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不过,要是能立下大功,就一定得喊出来。不然啊,就会被人给贪了。”
殷俊脸皮还是有点不厚,闻言有些不自然:“这不是有点太炫耀了。”
殷天行乐了:“怎么,还想被魏大光一辈子压着?”
殷俊挠了挠头不说话,他只是不想开口,觉得有些难为情。然而,若是真被魏大光压着,说不定哪天就被他给害了。
他还要留着命杀李元吉,报复李家人呢。
不提殷俊在脑海里做思想斗争,殷天行斜眼看到远处王威走过来,心思却开始打量起这个隋唐演义里没出来几集的小角色。有些书里他们是杨广派来监视李渊的,却被李渊三下五除二十分利索地收拾了,以至于被人当作是蠢货。
只是,若小看了他,怕是要吃大亏。一个人虽然会蠢,但也会有聪明和危险的一点,不然,如何会被杨广派来监视李渊?真当是杨广好大喜功,只喜欢下面人奉承他?
他现在只想好好打量这个古人,希望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些演义里没说出来的事实。也趁机好评判下,演义里的故事,和真实又差了多少。
殷家两兄弟在那里各想各的是事情,三十出头的王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倒是充满了得意。他是王家的庶子,好不容易混出来一点名堂,成了太原守将。若是这一次讨伐魏刀儿有功,怕也会混得个杂号将军当当。
眼前这些雄壮的将士,便是自己的根本。区区一个魏刀儿,不过是市井草民,算不得什么威胁。
堂堂唐国公才是他的对手。
只是,一想到此战的一些布置,王威心里就十分不痛快。
他身旁,高君雅看着雄壮的将士也是欢喜不已。同为守将,他高君雅不过是小家族出身,如何能比得过堂堂王家的公子,更何况,如今他们营里还有一个宇文家的庶子。嘿嘿,这一次要是宇文家的那位获得不少军功,怕是他也跟着沾光了。
想到这里,他捋着自己修长的胡须,不无得意地对王威说:“老王,你看这些壮士雄壮,本次出征应该收获不少。”
王威却冷笑不已:“收获?那还得唐国公愿意漏点残羹剩饭给咱们才行。”
他撇了撇嘴,似是在嘲讽:“他唐国公的世子领了三千兵马作先锋,老二又领了两千为左翼,老三领了三千为右翼,咱们俩领着五千人充当中军。你说这功勋怎么轮到咱们俩来?难不成这敌人还会从后面跑出来不成?”
高君雅却不以为然:“临战变阵,你我是本次出站的主将,难道还任由三个小辈在你我面前肆意逞威风?要我说,你让他们往东,他们就不能向西。你要他们下水,他们就不能乘船。老王,中军帐里无戏言,你一言一行,他们怎么敢不听。”
王威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却想明白了。他看着高君雅,见高君雅也看着自己。两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便同时发出只可意会的笑声。一时间倒是充斥整个操场。
殷俊突然没来由地心头一跳,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两人,顿时觉得有些不安全。
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难道要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