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脸八卦求知欲的殷妈,殷天行本能的头皮发麻。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三十多了还单身。
说自己穷的一无所有?
一瞬间他都在为自己三十年来的庸庸碌碌感到羞愧。若这个世界还按照自己的轨迹走下去的话,怕殷天行会第一个动手掐死殷俊。
人生最不堪回首的就是年少轻狂时的荒唐往事。
就在他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殷爸及时解了围。
“内个,阿俊还好么?”这时的殷爸,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虽然厂子里已经有些不景气。某些社会上勾心斗角正牵扯他的精力。看着殷爸意气风发的模样,殷天行还是很高兴的。
他在人前显贵的模样,他在人前卑微的模样,他大起大落以后的老态。
这些,殷天行都见过。
殷天行一阵恍惚,但还是快速调整自己的心态,只是嘴里说着:“阿俊在学校,那里是安全的。我这是来找你们的,如果可能,就接你们去那边。”
他顿了顿,怕殷爸殷妈担心,解释道:“这一路我清了不少,暂时安全,家里也没多少吃的,去学校,能撑一会儿。”
殷爸点点头,眼里的担忧少了不少。
这时,宋姨却走过来,眼里有一丝希冀的亮光。她看着殷天行,只想从殷天行眼里找到一丝肯定的答案:“你从学校来的,见我们家宛若了吗?她有没有受伤?”
殷天行哑巴了。
学校就那么大一点地方,他邻居还在自己隔壁班上,丧尸爆发,能走出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殷天行确信,宛若已经不在了。
只是,这该怎么说?
他看着宋姨,眼里有一丝犹豫。他的嘴巴就像是被千斤的巨闸牢牢地压着,那句话怎么也突破不了这沉重的闸门。
宋姨眼里的亮光逐渐暗下去了。
她的身子像是被什么压住了,突然佝偻了不少。
殷天行没有说话,却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她还是不甘心,抬起头,声音打颤:“宛若?不在了?”
殷天行仍然沉默,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宋姨像是得到了判决书一般,她后退一步,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殷妈慌忙去搀扶她,可,宋姨却像是扎根在地上一样。
“我的儿啊!”宋姨嚎着,像是突然扯开了大幕,眼泪不由自主地从她眼里滚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揪人心的悲戚。
殷天行握紧拳头,咬着牙,有些不甘心。
但,命运不随他的意志在转动,有些事,发生了就无可挽回。
宋叔最后一个从门里走出来,看到地上坐着的宋妈,一瞬间悲戚便感染他的心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殷天行,颤声道:“宛若她?”
宋姨只是嚎啕大哭。
殷妈抹着眼泪,蹲在宋姨的身旁无声哭着。丧尸爆发后,她担惊受怕了这么长时间,如今也跟着有些崩溃了。
宋叔像是得到了某些确信的消息,一瞬间他老了许多。佝偻着背,坐在门槛上,沉着脸。
“没福气啊,”宋叔叹息着。
殷意从殷天行的怀里滑下来,慢慢悠悠走到殷妈身边,一边拍着殷妈的肩膀,一边安慰着:“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殷妈一把抱住殷意,把自己的头埋在殷意的身前。
泪仍是止不住的流。
安然也从妈妈的怀里挣脱下来,她跑过去,抱着宋姨的脑袋,嘴里嘟囔着:“阿姨不哭,阿姨不哭。”
宋妈双手拉着安然地双手,张大嘴巴,却哭不出来,泪也快哭干了。
殷天行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的门有些怅然。
殷爸也有些哽咽,却渡到殷天行身旁,小声说:“她们怕坏了,之前我们躲家里,家里的门一直在晃,我们就担心丧尸会冲进来。后来,我们从三楼阳台爬到屋顶上,这才到了你宋叔家。你妈还有你宋姨一直互相安慰,却担心你们。给你们校长打电话,校长也没接,那会儿啊,他们吓坏了。哎,咱们县死了不少人,活着的人互通消息,但打电话发短信的人越来越少。你妈和你宋姨就越来越担心,她们快扛不住了。你来了,好歹有个结果。”
殷爸惆怅着。
宛若是个好闺女,就这么走了,任谁都受不了。
殷天行点点头,却问:“咱县外面呢?都啥情况?”
“就咱圣贤县封了,外省还有几个县,你市里的李叔说,军队都开过来了,把圣贤县一围,谁都不让进。不过秋水乡、百川镇、逍遥镇都被军队清理了一遍,死了不少人,也救了不少人。据说坦克都开到道南国道上了。”
他见殷天行还想问什么,便心有灵犀:“你哥没事,你宋哥也没事。”
殷天行长舒了一口气,他哥殷黄龙,人挺好,也很要强,算是家里的主心骨。他要是出事了,这会儿家里估计没几个人能扛得住的。
他挠了挠头,看了圈院子里的五个大人和两个小孩,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对宋叔他们说:“那个,我们先去学校吧,家里粮食不多,也不安全,去学校,等军队开进来了,就好说了。”
宋姨听了,挣扎着起来,哽咽着说:“我去,我要去,我要把宛若找到。”
殷天行闻言,略有些尴尬。
他在学校放了那么多的火,宛若的尸体,额,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但他没说什么,有些事,还是不要再说出来刺激宋姨的好。
宋叔也站起来,点头说:“去学校。”
他们两个还是有些不死心。
殷爸把殷妈搀扶起来,没说话,但他们都是要去学校的。
至于安然妈,自然是殷天行说什么就去什么。
一行人便打算现在就出去,坐宋叔的车去学校。
就在这时,殷爸的电话响了。他一低头,却是市里面老李打过来的。他好奇地接通了,却听到里面的老李说:“老殷,那个你儿子在身边不在?我这边有个部队里的领导找他,你快让他接电话。”
殷爸倒是明白了些,伸手讲电话递给殷天行。
“找你的。”
殷天行眉毛挑了挑,他自然也懂。只是,却不知道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