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晓小鱼儿高灿四人,围坐在茶几前,听他们讲学校园里发生的事。孟婶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饭盒。
晨晓赶紧给孟婶介绍,这三人是他在省城学校里最好的几个朋友,得到他住院消息后,特地从学校请假过来看他。
孟婶赶紧放下手里的食盒,跟同学打招呼。高灿三人得知这位就是晨晓的养母,亲切的跟着晨晓叫了声孟婶。
“几位同学,你们赶紧坐。小晨,这碗粥还是热的,赶紧喝,放一会儿就凉了。”
近两个月尽是打点滴,肚里早就空了,虽说不感到饿,但需要进食的本能,还是无法忘记的。
晨晓走到一边,打开食盒,一股牛肉香气从食盒里飘了出来,香味里还夹杂一股青菜香味。
青菜牛肉粥,医院对面这家店还是很有头脑,知道这种粥最能养胃,几乎每位住院病人都需要。
晨晓望着食盒里的粥,口水一下就流了出来。用手摸摸食盒,冷热刚刚好。迫不及待端起食盒,狠狠喝了一大一口。没想到,这一口喝得太急,一粒米饭进了气管,呛得他猛烈咳嗽,弯着腰,一张脸咳得通红。
坐在他身旁的陆鱼,连忙起身,在后边帮他拍背,“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就在陆鱼开口的同时,孟婶也同样劝晨晓。她两人同时开口,且说出话,竟然一字不差。
陆鱼一下羞红了脸,飞快收回手,一声不响的坐下,手指用力搓着衣角。
晨晓反应及时,猛然反应过来。
赶紧放下食盒,伏下身来到沙发跟前,“陆鱼同学,再帮我捶捶,刚才多亏你拍几下,要不然一口气就回不来了。”然后,还假装咳了几声。
陆鱼脸上羞怯的红霞还未消退,但对晨晓的要求,还是没能拒绝。陆鱼慢慢起身,小眼神偷瞄了孟婶一眼,伸出手,在晨晓背上轻轻捶打起来。
潘媛媛将晨晓高超演技看在眼里,脸上露出赞赏的神情。媛媛转头望向高灿,恰好高灿也正回头望来。媛媛眉头一挑,对着晨晓方向,眨了眨眼。一付看着点,学着点的意味。高灿也没含糊,偷偷握拳挥了一下,放心吧,正偷师着呢。
高灿不愧是晨晓的死党,跟媛媛以目示意后,便用提问的方式,分散孟婶注意力。
“孟婶,晨晓在学校老是说,他是什么什么寺、什么观的长老,有没有这回事?”
晨晓一听高灿所提的问题,就知道高灿的阴谋即将得逞。晨晓知道,只要外人问起晨晓什么事,孟婶就没有不回答的,晨晓是孟婶最大的骄傲,最乐意被别人提起。
果然,孟婶中了圈套,她从陆鱼晨晓身上收回目光,开始得意的讲起来。
“小晨说的当然是真的。他不光是慈云寺的长老、同时也是紫霞观的长老。这件事,我们乡里所有人都知道,小晨他不可能撒谎的。”
陆鱼也不给晨晓拍背了,转到孟婶一侧,扶着孟婶在沙发上坐下,顺手递给她一个苹果,叫了声“孟婶,边吃边说。”
孟婶结过苹果,亲热的拍了一下陆鱼的手,开始讲述起来。
话说十八年前,那是一个清晨,当时慈云寺和紫霞观两位掌门,去县城里开会回来,当时天刚蒙蒙亮,两位大师在青云山半山腰一颗大树下,发现了一个男婴。
当时男婴正哇哇大哭,当眼前出现一个大胡子道人,和一个光头和尚后,小男婴不哭了,对着他俩呵呵直笑。两位大师便将男婴抱在怀中,给他灌了几口清水,就在树下坐等男婴的父母找来。可等了大半天,直到午后,也没人前来认领男婴。两位便知,这男婴是被人给遗弃在此,随后两位大师决定先将男婴抱回寺里。
两位大师走的是前山,自然是先进慈云寺的门。两位大师抱着男婴来到慈云寺门前。刚要进门,刹那间,慈云寺里钟鼓齐鸣、屋檐上悬挂的铜铃,无风自动。两位大师都是得道高人,认定此事必有古怪,便掐指一算,算定问题出在怀抱里小男婴身上。便在寺前广场上,当场检视男婴身体及随身物品。这一看,可就不得了。
晨晓听到这里,嘴角忍不住上翘。孟婶将他的身世,当做评书来讲了。不过,晨晓并没有阻拦孟婶继续往下说。他的身世又不是什么秘密,她要讲随她讲吧。
只听孟婶接着往下说:这男婴随身衣物倒没什么古怪,但那光着身体的男婴可就了不得。他右手掌心天生一颗朱砂痣,这可是佛门里护法金刚才有的掌心雷呀。再往下看,又在他的左脚心,发现七颗黑痣,呈白斗七星排列,在道教里,这也是了不得的神通,乃是天罡星才有的高深道行。
这男婴根骨奇佳,既脚踏北斗,又手握天雷,这样的神仙人物,凡间哪里去找?于是,平日里关系极好的两位大师,为了想让这男婴拜入自己门下,都起了私心,谁也不肯退让,竟然在慈云寺前争吵了起来,最后还差点动手。
争吵刚开始时,慈云寺占了上风。说由于男婴的到来,慈云寺才发出异象,证明此子与慈云寺有缘,这男婴该拜入慈云寺门下。可没想到,慈云寺掌门刚说完这话,万里晴空下,青云山顶处,突然发出一道霹雳,随后一条七彩霓虹,从青云后山冉冉升起。这一下,后山紫霞观掌教又有了说法,说晴空霹雳、彩霞挂天,同样是异象,这也可以证明男婴与紫霞观有缘。
一时间,两位大师谁也不让步,就这样僵持下去。两人一直争吵到傍晚,最终男婴大哭,才算是解了围。两人大师各自让了一步。让这男婴同时拜入慈云寺和紫霞观,由两位大师共同收他为徒,是既当和尚、又当道人,这才化解了两人的纷争。至于给男婴取名,慈云寺争不过紫霞观,因为和尚都是外来的嘛。
听到这里,晨晓又差点笑了起来,孟婶居然还知道和尚是外来的,难道孟婶没听说过,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吗?
孟婶接着说:按紫霞观的辈分,这男婴属“尘”字辈,但考虑到男婴今后要读书上学,怕将来不好上户口,于是就取为“晨”,因为这男婴是在清晨捡到的,而且“晨”与“尘”同音。取为晨姓,最是恰当。他在同辈里年龄最小,又因“晓”通“小”,也是男婴遇上两位大师的时辰,便取名为晨晓,也可理解为“清晨拂晓”,寄予欣欣向荣的味道。
高灿三人像听评书一样听完孟婶的讲述,一个个用古怪的眼神望着晨晓。他们都没想到晨晓,还有如此不一般的来历,也没想到晨晓这个名字,原来是如此得来的。
有了这样的认知,高灿三人看晨晓的眼神,就有点像看一个怪物一样了。
当事人晨晓像没事人一般,神情平静的歪坐在沙发上,还对三人做着鬼脸。
孟婶所说的这些话,晨晓不知从她嘴里听过多少遍。孟婶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不可能将整件事,讲得如此条理分明。她所讲的这些,统统都记录在紫霞观门人档案里,是孟婶当年花了两根玉米棒子,让一位断文识字的道人一句句教她,然后死背下来的。
高灿随后又想到一个问题,“孟婶,那晨晓怎么没在寺庙里长大?而是交给你老养大呢?”
孟婶扔给高灿一个类似白痴的眼神,“庙里、观里都是一帮大老爷们,谁都没个奶水,他们怎么养?”
高灿被孟婶呛得干咳了几声,陆鱼和潘媛媛见孟婶说话直接,脸上也是一热。
好在孟婶并不是故意要让高灿难堪,咬了手上苹果一口,一边嚼,一边为高灿解释。
把小晨交给我抚养,还是大胡子老道出的主意。当时庙里、观里都穷,又没一个人会带孩子。于是就在半山腰,找上了我家。当时我家正好有一只产奶的山羊,将小晨交给我,不会让小晨饿了肚子。两位大师都是好人,他们还主动提出,一到农忙季节,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都会来我家帮忙干活。当时这条件实在不错,我就同丈夫答应了下来。
小晨到了我家后,我就一心一意抚养他。他小时候特别乖,只要吃饱了肚子,就不哭不闹,一天到晚光知道咯咯咯的笑。即便是后来我生下了小碗,我还是跟他特别亲,他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小鱼儿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睛。这太感人了,一位平平常常的农家妇女,居然有如此光辉的人性,太难得了。
晨晓在一旁,也是眼眶红红的,他当然知道孟婶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特别是有了小妹之后,家里的日子过得更苦。他转过头,使劲扎紧眼眶,过了一小会儿,才回过头去,劝孟婶道:“婶,你看都把大家给弄哭了,说点开心的不好吗?非得说什么小时候。”
孟婶受陆鱼感染,也跟着流泪,听晨晓这么一说,就含泪点头答应,“我这都开始老糊涂了。”说完,拉住衣袖擦了擦眼角。
高灿在学校是晨晓最知心的哥们,可就是这么一个哥们,他高灿对他的过往,知道得实在太少。高灿心里愧疚了一下,他决定趁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把晨晓的老底挖挖,最好能挖个知根知底。
“孟婶,晨晓当上两派长老,他手底下就有几十上百号师侄,那他不是在山里称王称霸?”
“小晨最最懂事,哪有仗势欺人的道理。再说,他习练过拳脚,山里那帮孩子哪会是他的对手,哪里用他叫人帮忙。不过,他这些架,大多都是为他小妹打的,谁要是敢欺负他小妹,他小小年纪就敢提刀去堵人家的门。当时他可真是个混小子。”
“那他小时候,干没干过混账事?我是说,就是那种最调皮捣蛋的事?”
“男孩子哪有不调皮的,不过越是调皮,就越是聪明。哦,我记起一件事,我给你们讲讲吧。”
晨晓一听,坏了,这要是把他小时候发生的丑事,都给抖落出来,那他以后,还怎么装大尾巴狼?
晨晓死党三人中,数陆鱼最想知道晨晓小时候的丑事,她见晨晓要阻拦孟婶继续往下讲,也就顾不上矜持,歪过身子用手将晨晓摁在沙发上,嘴里还叫着孟婶孟婶赶紧讲赶紧讲。
也许是孟婶一个人守着昏迷不醒的晨晓太久,很久没人跟她说话的缘故,今天她的话特别多,也特别想说,再加上身前这三位同学,都是小晨最好的朋友,就算她透露了小晨小时候的事,想来关系也不是很大。
孟婶打起精神,正要开口,贺院长再一次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一见屋里这架势,就知道他们在聊天,而且还聊得火热。
“在聊什么呢?这么正规的架势?”
“院长大妹子,没聊什么,就是随便说说小晨小时候的事。”
“哦?小晨小时候的事?那我也来听听。”说完,也不用众人邀请,坐在一张沙发上,等孟婶开讲。
晨晓看见贺阿姨院长也加入进来,知道眼下被揭老底的事,他完全阻止不了,于是找借口说有点困倦,想躺回床上睡会儿,来个耳不闻,心不烦。在座的没一人表示反对,晨晓只得悻悻地走回里屋,躺回床上。
陆鱼坐在沙发上,侧身往里屋望了一下,站起身,来到里间。晨晓见她进来,心里有点高兴,终于有人理解他了。没想到陆鱼进来,只是看了他一眼,顺手将被子打开,盖在他身上。出门时,还小心关上了门。晨晓心里那个气呀,还是那句话,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啦。
晨晓生了一会儿闷气,见没人理他,气也就消了。他爬起身,盘膝在床上坐下。他梦里发生的许多事情,都还未想明白,还有那《透骨望气密录》突然自行运算的事,也没弄清楚,他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想想,好好琢磨琢磨?
梦中发生的一切,他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现在回想起来,既觉得荒诞,又感到真实无比。
晨晓揉着右掌心的红痣,摸摸左脚心的黑痣,心里有说不清的苦。到底梦中的经历,是真实还是虚幻?左思右想想不通,想不明白。
还有刚才发生在贺院长身上的事,他也搞不懂。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该怎么办?
外间客厅里,此时非常热闹,真正称得上是欢声笑语。
在高灿和媛媛、陆鱼的徐徐诱导之下,孟婶讲了小晨小时几个调皮捣蛋的事。
比如看见别人家做饭,就偷偷去往锅里加水,让别人家干饭做成了粥;过年时,往别人猪圈里扔鞭炮,吓得别人家养的猪翻栏等等,无一不是让人脑壳痛的事。
就是晨晓小时干过的这些讨人嫌的行为,在高灿等人眼里,都是城里孩子小时,从未见识过的,这种年少幼稚的行为,逗起他们更大的兴趣。
一向不爱八卦的陆鱼,也不时调整下坐姿,津津有味听着。
“我再给你们讲一个,是小晨小时候闹的笑话。”
“我记得是小晨五岁的时候,那是个秋天,河沟里的水退了下去,村里的孩子都下河去摸螃蟹。小晨也跟了去,还背着他妹妹。他来到河边,把小碗放在地上,自己脱光衣服,光着屁股就下了河。
河水并不深,可他当时还小,个子也不高,弯腰去石头下摸螃蟹,屁股也跟着浸入了水里。
那一天,我正在地里干活,还没干多久,就听见小晨哇哇哭着跑了回来。我上去问他怎么啦?他指着两腿间只是哭。我低头一看,只见他小屁股上夹着一只螃蟹。原来是他下河摸螃蟹,螃蟹没摸到,他的小屁股却被一只螃蟹给夹住了……”
高灿听得这里,忍俊不住,嘴里含着的一块苹果,喷了出来。潘媛媛和陆鱼,笑得还比较含蓄一点,毕竟那场景想起来有些羞人,但也是笑得人仰马翻,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贺红梅院长也是笑得不行,眼泪都笑了出来。
“等我给他取下螃蟹,小晨立马不哭了,抓起螃蟹,还呵呵直笑。等我问起他妹妹的时候,他又大哭了起来,回身就往河边跑,我怕他出事,也跟了过去,到了河边才知道他将妹妹放在了河边,都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