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晓驾驶牧马人一路疾驰,很快就将省城抛在脑后,车辆进入郊区丘陵地带。
车辆越是往前,地势越是逐渐升高,地面上的积雪也变得越来越厚。这对常年生活在省城的高灿三人,莫不是极大的诱惑,三人望着车外的雪景,兴奋地开始在车上大喊大叫。
晨晓将车再往前开出几公里,一座小山包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座小山包上长满了落叶松,晶莹的雪花挂在树枝上,像一座座耸立的白色宝塔,厚厚的积雪覆盖在地面,与洁白的松塔构成一上一下的组合,满眼望去看不到一丝杂色。
这里景色不错。晨晓靠边停了车,四人小心翼翼从打开的车门,往城外望去,眼前的大地,犹如加盖了一床白色的棉絮,谁都不忍心在上边踩上一脚。
晨晓打开车门,从轮胎轮毂爬上引擎盖,在前保险杠上稳稳站住,他对着四周大喊了一声‘我来了’,然后张开双臂,身体呈一个大字型,高高向后跃起,然后重重地砸进积雪里。
高灿三人见晨晓站在车上,往后来了一个高难度空翻动作,三人赶紧跳下车,跑到车前查看。
晨晓躺在厚厚的积雪中,身体砸入积雪中,身体与积雪齐平。
陆鱼跟着媛媛见晨晓那么高跳入雪中都没事,也跟着跳起来,一屁墩坐在雪地上,嘴里兴奋得嗷嗷直叫。高灿也跟着激动起来,高喊着,“都别动,都别动,我给你们照一张相”。高灿拿出相机,想拍下晨晓三人这不雅的姿势。
晨晓在雪地里一个鲤鱼打挺,一下跳了起来,捧起一团雪,向身边的小鱼儿和媛媛身上抛去,然后转身抛开。
高灿一把拉住晨晓,“不行不行,我都还没来得及照相,你赶紧躺回去……”,高灿话还没说完,晨晓又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扔到他脸上,将高灿冷得浑身一个激灵,用手抹着脸上的雪,赶紧躲开。
晨晓这一把雪,算了挑起了战端。潘媛媛为了给高灿报仇,捧起雪往坐在雪地上的陆鱼身上抛去,小鱼儿毫不示弱,抓起一把雪,跳起来塞进高灿脖子里……一时间,四人战作一团,又喊又叫十分快活。
打雪仗是一件体力活,很快陆鱼三人都跑不动了,一个个倒在雪地上喘着粗气。这时晨晓体力好的优势体现了出来,他从高灿身边拿过相机,对着三人啪啪啪一阵乱拍,算是为三人留下了一个难忘的新年印迹。
打不动雪仗还是可以堆雪人。晨晓从车里取出一柄工兵锹,很快就在地上堆出一个巨大的雪人来。
陆鱼和媛媛踩在晨晓背上,给雪人戴上帽子、扎上围巾,还为雪人装上眼睛和大嘴,然后四人围着雪人照了很多造型古怪的照片。这些照片要是拿回学校去同学间炫耀,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羡慕眼红。
该玩的都玩得差不多了,最后四人在晨晓的提议下,找了一块未遭他们践踏的雪地,将相机放在雪地上,四人趴在雪地里,脸冲镜头,照了一张地面是积雪,背景是雪松的照片。
拍完照,晨晓将工兵锹扔给高灿,“你们赶紧在车顶再堆一个雪人,下午进城,来个慕煞整城人。我找人联系一下午饭,然后我们开始下山,祭祭五脏庙。”
高灿不舍的从地上爬起来,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嚼着,“是该找地方吃饭了,我都快饿死啦”。陆鱼跟媛媛也跟着点头。
晨晓早已想好带他们三人去哪里吃饭,他拿出手机,找到上边江水滟的电话,照着号码拨了过去。
几声电话铃声响后,江水滟在电话那头,接通了电话。
“新年好,水滟姐。”
“新年好,小晨你今天给姐打电话,是不是想吃鱼啦?今天元旦放假,你人在哪里?要不要姐开车过来接你?”
“我跟几个同学在郊外玩雪,中饭还没着落,就想起姐那里的野生鱼来了?我自己开了车,就不用麻烦姐了。”
“到姐这里吃鱼算什么麻烦事?只要你来,鱼管够。年前我这里刚好到了一条大的野生鱼,你赶紧过来吧,姐请你吃。”
晨晓给江水滟打电话,就是想带陆鱼三人去吃野生鱼。他听说度假村里有现成的鱼,便赶紧回答,“水滟姐,我这里有四个人,你看方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赶紧过来吧,还是那座湖心小岛,姐在别墅哪里等你们。”
好好好,晨晓赶紧答应下来。
高灿三人早已在车顶堆好了雪人,坐回了车里等着他。
晨晓不再耽搁,赶紧启动车,往湖上人家度假村驶去。
晨晓原本就打算去度假村吃饭,所以他挑选玩雪的地方,就在度假村同一个方向。
车辆驶出没多长时间,晨晓就开车驶进了度假村。
高灿坐在副驾位置,看了一眼度假村巨大的招牌,回头冲陆鱼说道,“小鱼儿,这小晨子发财了就是不一样,居然带我们来了高档的度假村,也不知道他今天中午,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陆鱼喜欢的就是晨晓这种大气,见高灿这位晨晓的死党夸奖晨晓,心里当然高兴,接过他的话说道,“那当然,小晨子就不是小气的人,是吧?小晨子。”
晨晓正开车车呢,他听着高灿在一旁瞎逼逼,他没开腔。不过,当他听见陆鱼也跟着高灿叫他‘小晨子’时,他立马就不干了。
“尊敬的陆鱼同学,这死烂仔叫我小晨子没关系,你要是也这样跟着他叫,万一我今后真被你叫成了那个什么什么,你不就惨了?”
晨晓说这话时没经过脑子,话刚一出口,就被媛媛在一旁听出了个中滋味。她侧过身,一把抓住小鱼儿,连忙追问道:“你俩什么情况?赶紧老实交代。”
晨晓这话一出口,小鱼儿就听出不妥,心里忙不迭叫糟糕。此时她被潘媛媛在一旁紧逼,要她老实交代,她怎么解释得清楚?羞恼起来,通红着一张脸,在晨晓肩上狠狠的捶了一拳,“小晨子,小晨子,你就是小晨子,怎么就不让人叫了?还什么今后昨后的?你少给我乱张嘴。”
晨晓正开车呢,被小鱼儿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他方向盘一偏,吓得坐在前排的高灿赶紧喊道,“要文斗不要武斗,小晨子在开车呢。”
车辆猛的一晃,陆鱼和媛媛也跟着吓得跳了起来。陆鱼赶紧停手,坐回座位。她刚才只打了晨晓一拳,心里的气还没消呢。她气鼓鼓的坐回座位,又看到身侧的潘媛媛,正对她挤眉弄眼的,分明在心里嘲笑她。于是便将气一股脑儿撒在媛媛身上,两人在后座打了起来。
晨晓只顾专心的开车,他照着上次来时的记忆,很快就将车开到那座大别墅前。
将车停好,四人随即下了车。
晨晓从驾驶室下来,便看见江水滟从别墅里出来。晨晓赶紧迎了上去。江水滟来到晨晓身前,伸手为他理了理头上的雪花,“小晨你跟同学,是到别墅里先坐坐?还是直接去湖心小岛?”
晨晓回答:“干脆去湖心小岛吧,也不知雪后的湖心小岛是怎样一番美景?”
江水滟笑着点点头,看了陆鱼三人一眼,“都跟我来吧,我们去那边坐坐,你们都是小晨的同学,到了这里就不用客气。我是小晨的姐姐,名叫江水滟,你们叫我水滟姐就好了”。说完,就在前边带路,往小湖边走去。
晨晓四人紧随其后。听过江水滟的介绍,潘媛媛在晨晓身后拉住他衣角,凑过去轻声问道:“什么个情况,你几时来过这里?怎么还多出一个姐姐来?”
晨晓见小鱼儿正聚精会神的偷听,他偷瞄了江水滟背影一眼,压低声音对媛媛三人说道:“我调养的时候,随那位老中医来过这里一次,顺便还治好了她的病,所以,就……”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小鱼儿和潘媛媛轻吐了一口气。这江水滟好一付江南水乡女子模样,这点似水风情,不是她们这个年龄的女子所具有的。
晨晓从媛媛刚才的问话中,听出了一丝猜测的味道,他可不敢再大意,赶紧走到江水滟身边,故意向她问道,“水滟姐,上次开的药,你吃过没有?有没有效果?”
江水滟辗转一笑,借机望了晨晓身后陆鱼和潘媛媛一眼,她没有直接回答晨晓的话,而是向晨晓反问道:“你说有没有效?”
晨晓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假装咳了一声,掩饰了过去。
大雪过后的湖心小岛另有一番迷人味道。
小湖四周堤岸上堆满积雪,低垂的杨柳枝上,被湖面水汽蒸腾,竟然结上了冰挂。一条条冰挂在雪后初晴的暖阳下,随风轻摆,反射出各种颜色,在湖面上构建出一付光怪迷离的画面来。再看湖心小岛上那座木亭,差点没被昨晚的大雪掩埋,厚厚的积雪将小亭围着,积雪顺着细木栈道一直覆盖至岸边。
“太美了,整个一座童话里的冰雪世界……”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不对不对,可惜我们人数少了三人,性别也不对,要不然就真成了……”
陆鱼同媛媛真不愧是学文科的,看见什么美好的东西,统统往童话世界里扯。
江水滟带着晨晓四人,小心翼翼走过细木栈道,来到小岛上。江水滟将木亭门前积雪扫了扫,推门而入,并随手打开亭内暖气。
“今天一大早,本想来收拾收拾的。不过,过来看了一眼后,感觉还是保留原样的好,这样会留给今天到来的客人,一种很自然的美景”。江水滟有意营造一种和谐的气氛,故意解释一遍。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晨晓忙不迭的回答,还熟门熟路的帮水滟姐,从查柜你拿出茶壶开始泡茶。
陆鱼三人进了木亭后,一直不说话,神情十分的拘谨。
江水滟面对这一帮小弟小妹,自然看了他们心里的想法,她明白有她这样一个外人在,晨晓他们感到有些不自在。于是江水滟借口要去准备,就离开了湖心小岛。
江水滟一离开木亭,高灿边放开来了。他一下变得有说有笑起来。反倒是一向见到美好事物,便比较活泼开朗的小鱼儿,竟然变得有点沉默起来。
晨晓当然明白她的心事,他也不做解释。泡好茶,给每人倒上一杯后,然后便端着一茶杯,走到了木亭外,任那湖面上冷风吹着,开始盘算起心事来。
沉默的气氛,随着一条硕大的野生鱼端上桌,而被缓解。今天的野生鱼,比晨晓上次来时大上了许多,足足有七八斤重的样子。晨晓四人都饿得慌了,一个个毫不客气的开始抢,很快就将肚子撑得饱饱的。四人吃完鱼,又开始有说有笑起来,他们还兴致勃勃的沿湖边走了一圈,然后才向江水滟告辞。
四人在江水滟的挥手中,上车离开了度假村。
晨晓今天是铁了心,要将自己的秘密完全暴露出来。他上车后,一言不发,直接将车开到了四合院,拿出遥控钥匙打开车库大门,将三人带进了院内。
在晨晓的带领下,高灿三人参观完晨晓的四合院后,媛媛的脸色就开始变了,她指着晨晓,又指了指这座四合院,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你说……这个四合院是……你的?”
晨晓偷偷瞄了陆鱼一眼,见她一脸的平静,便肯定的点点头,回答道:“是的,这个四合院是我的,就在我回学校那天的下午,这座四合院转到我的名下”。
媛媛还是有些不相信,她指着晨晓,张大一双眼睛,还想再问。陆鱼在一旁打断她的问话,直接向她说道,“晨晓这次没有撒谎,这四合院应该是他的。”
高灿不知道陆鱼为什么这么肯定,虽然他也知道晨晓从来不撒谎,但他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小晨子,这套四合院怎么也得上千万吧,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还有今天中午那度假村的经理,她看你的眼神可是怪怪的,你们到底什么关系?能不能给兄弟我说上一说?”
高灿终于问到了事情的核心,晨晓此刻他也不愿意继续撒谎隐瞒他们。同时他也不想温水煮青蛙,在今后将心里的秘密一点一点的告诉他们。他想的是,他将尽快使用休克疗法,把该说的秘密一下说出来,这等于一棍子将三位死党打晕,然后让他们慢慢想明白,让自己彻底来一个重生。
晨晓来到花架下,将花坛上的积雪打扫干净,招呼三人坐下,开始为三人慢慢讲了起来。
今年的这个暑假,他在回家的半道上,碰上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奇遇,至于这奇是到底什么,就算三人今天问他,他也是说不清楚。就在回家的第二天,他上山挖取血参后,回来遇上车祸,他为了救人掉下了山崖,在医院睡了近两个月才醒来。醒来之后,他的身体发生了某些变化。他的大脑像是突然被人开了窍,得到了重新开发一样,所以他的成绩一夜之间便突飞猛进,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后来,他利用卖血参的钱,偷偷去炒了股,将手中个的五十万变成了九十万。再后来,他又遇上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再次炒股,挣下了这套四合院,以及八百万现金。
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的确是瞒着他们。他今天之所以勇敢的承认,是他很珍惜他们之间的友谊,他不愿为了一点钱,便抛下他们多年的感情,他实在不愿继续对他们隐瞒下去。他全部坦白,全面投降。
晨晓说完这一切,将心胸完全敞开,可整个人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听任三人对他的处罚。
三人平静的听完晨晓的叙述,一个个都不作声,默默想着心事,开始在心里慢慢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陆鱼听完晨晓所说的话,想了很久,开始问晨晓,“这么说吧,你去电教室上自习,就是为的炒股对吧?”晨晓点点头。
“你后来跟我们撒谎说是调养,其实也是为了去炒股对吧?”晨晓又点点头。
“你嘴里说的那位给你调养身体的中医大夫,给度假村经理开药方是假的,而真正开药方的那人,就是你本人对吧?”晨晓还是点头。
陆鱼接着又问道,“那你既然已经开始骗我们了,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今天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呢?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晨晓勇敢的抬起头,目光迎上身前小鱼儿的视线,“我开始也认为这就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可到了后来,我越来越感觉不对。因为我先前撒了一个谎,到了后来,就要撒更多的谎,来圆之前所说的谎话。我不愿意这样靠撒谎一直活下去,我要直面你们,要问心无愧。”
“那你为什么以前不说,今天全都吐露出来呢?”
晨晓眼中透露出一种决然,“因为今天是新的一年,开始的第一天,我想跟去年的晨晓做个了断,从今天开始重新活一次。从今往后,我要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晨晓坚毅的说出这句话,像一把钢刀刮过三人的耳膜,让他们三人听出他话语中,那铿锵的金属铮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