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夜色浓时,本应挂着新月的天空只剩下寥寥几粒星辰。
被夜幕笼罩着的山谷偶尔会响起惊鸟的声音,没有本应幽静祥和的气氛。
“驾!”一声粗吼夹着凌乱的马蹄声,彻底撕开了山谷宁静的伪装。
即便清一色全是黑色夜行衣裹身的,但位于最前咬牙策马奔驰的两个人却和后头的一大波有着天差地别的感觉。
哪一方是猎人,哪一方是猎物,很是明显。
“江晏兄,你我纵横杀场数年,所过之处异族为之颤抖,而如今却遭自己人算计,怕是要命丧这里了。”
开口的人声音已经开始嘶哑,粗矿浑厚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虚弱,但他的动作仍然竭力保持着最佳的状态。
在打掉后头飞上来的暗器后,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也显得同样嘶哑和无力:“重光,说死方早。身为保家卫国的男儿应是死在战场上的,而不是莫名其妙丢在这群不入流的东西手上。”
说完他手上的剑一扬,路旁一棵参天的大树笔直地断成了两节横在他们和追杀者之间,后面传来被绊倒的惨叫声。
“晏兄说的好,把命丢给这些卑鄙小人手里,不值得!”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有点颤抖。
粗木能拉开的距离很少,不一会儿后面的人又追了上来。
夜晚山谷的风极冷,夹着浓烈的血腥味,说明两人身上的伤不少。所幸他们的战马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不然,也许早就命丧黄泉了。
不知道是不是安慰起到了一点作用,两个人速度又加快了些。
哒哒的马蹄声惊醒了一路的飞鸟,夜色被刀光剑影的打破。
“嗖”的一声从其中一个人耳边响过,箭矢夹着鲜血末入一旁的树干里。
“晏兄,没事吧!”另一人急呼。
“没事。”那人冷静回道,“前方没路了都是树林,这里地形崎岖,恐怕我们得弃马了。我们兵分两路,西边林子后是条水路,重光擅水尚可试试水遁。东边地形尚未明确,不过后头这些杀手不过泛泛之辈,即便我有伤在身还是可以躲躲的。”
“可是!”
“来不及了,没有犹豫的机会了。重光,相信我!”
即便是漆黑的一片,也能感受到道路两旁枝丫的明显增多,黑压压的影子盖在他们身上很凝重。
语毕,那人已经侧身一翻扔下了疾驰而去的马,混进了漆黑的树林里。
被称为江晏的,视线在后面一瞟,咬牙一跃利落地朝另一方跑去。
后头的杀手一愣,被乱七八糟的枝丫拦住了方向,刚才明明还追着的人突然不见了,只留下被马撞出来的两条路。
他们心神领会,人已经逃进林子里了,分成了两路弃马隐入了密林。
“搜,我就不信这么大一个人能凭空消失!”
夜晚的树林很容易将人藏起来。杀手们在夜色里盲目的寻找着目标,没有光一点头绪都摸不着。
江晏屏住呼吸小心在夜色里移动,终究是二流的杀手,他们的动作太过焦躁,发出的声音完整的把所处的位置暴露给他。
终于换成了敌在明我在暗,江晏疲惫的脸仍是紧绷着。北战匈奴大捷而归的他们本应该风尘仆仆地回京接受皇上的赏赐,如今却在这半路上中了埋伏,兄弟四散,完全断了联系。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的,好歹都是一起经历生死的弟兄。
“咕,咕。”两声异响惊动了杀手和江晏。
江晏悄悄握紧了匕首。
“什么声音?”低沉的声音响起。
“啧,猫头鹰。”看到夜空中划过去的鸟类,一人愤然吐了一口痰。
江晏还在慢速的移动中,这里的土壤疏松很好的将他能发出的声响降到了最低。
这片林子太诡异了,一路除了刚才的猫头鹰没有其他生物。他暗想,空气里突兀地飘荡开血腥味,让他流下了冷汗。
这,绝对不是他身上的。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终于有人说了。
“血腥味。”
“尸臭……”
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剩下了死寂。
“前面恐怕是乱葬岗。”终于有人定下了结论。
这个硝烟四起的朝代,每个地方都曾被混进来的异族破坏过。
平民百姓都庇护在官府的羽翼下,伤亡并不算多,但是像流浪汉乞丐居无定所的人却是难逃死亡的阴影。
这些人死了不会有人怜惜,但尸体在白日下横着也会惊扰了人家。于是,在无人问津的地方就多了这样专门丢弃尸体的乱葬岗,尸体们能得到的好一点的待遇就是一把黄土能勉强掩埋,差一点的就是大多数,直接扔在地上遭野兽啃食。
江晏没想到白日还赞叹过风景秀美的地方竟然会隐藏着这样污秽的一面。
即便没有光,空气里腐臭的味道和重重叠叠的暗影也能猜出这里死的人很多,而且尸体也是放置了很多日了。
但是一直在死人堆里挣扎的他已经不觉得有什么恶心可言了。
“晦气。”这里的杀手都是在血泊里摸滚打爬过来的,对于这种地方也只是暗自唾弃,没有影响他们搜索的动作。
因为怕江晏混迹在尸体中,他们还特意翻动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里腐臭的味道被搅的越发浓郁。
江晏一直藏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和他们玩着捉迷藏,即便是久经沙场的他也开始因为浓烈的尸臭皱了眉头。
这群人脑袋怕是有病。他暗道。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那人身上已经受了重伤,我不信他能在这里面待到天亮!怕是到那个时候他也死在这里面了!”
在这深更半夜的,乱葬岗尸体里找一个活人。没有光,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尸体粘腻的触感和臭味。即便是杀手心理承受能力也到了极限。
良久,疑似头目的人开口了:“撤,封锁能从这里走出去的所有出口!”
一堆人听到命令麻利地退了出去,江晏终于松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地倚靠在树旁。
是的,他受了很重的伤。除了安排在他饮食里的毒外,最致命的还属贯穿小腹的剑伤。即便用布料简单的包扎了,但因为长时间的逃亡,伤口撕裂开一直血流不止,再不得到救助恐怕天亮之前就会死在这里。
不知道重光怎么样了。他艰难地捂着伤口,喘着粗气。
“嗞……”敏锐如他,感受到了土壤的震动。
江晏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往一边挪开一边找掩体。这震动正是从他脚旁边传出来的,不是什么平常的震动,而是像有什么东西欲从里面破土。
配着此时此刻的场景,他深吸了一口气。
老辈人常用鬼怪吓唬小孩,他自然从来没信过,但如今第一个念头,他竟然想到这些东西。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按在土壤上。黑夜里江晏只能看到依稀的白色,隐约像是人手。
他感受到了心脏失控的跳动,算不上怕,反倒有一种兴奋的感觉。人世间难得来一遭,若是真能看到所谓鬼怪,也不枉一死了。
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土壤拱成了小包不停颤抖着。江晏屏住了呼吸,盯着那一点一点的颤动。
在这无限诡异和安静的气氛下,终于,一抹与黑夜格格不入的白色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啊,活过来了!”
原地,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女孩喘息着,她的身体还有一部分埋在土里,呈跪着的坐姿。一身白衣已经满是泥土的污渍,长发盖住了她的脸俨然女鬼的样子。
“啧,什么乱七八糟的bug。本座从来没有实行过这么憋屈的命令,咦,这地方好臭啊!”她在自言自语着江晏听不懂的话,不一会儿就从土里站了出来。
当江晏犹豫要不要搏命试试的时候,他在黑暗中对上了女孩的眼睛。没错,是真的对上了,在黑暗中发着荧光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剧情人物?”
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他只听清了这句仍然听不懂的话。然后便陷入了甬长的黑暗里,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女孩拖着长长的衣服蹲在江晏倒下的位置,眼里荧光流转。
“鉴定,关键剧情人物。请以帮助他逃出生天为起点开始这个世界的探索吧!”在她耳边响起的愉悦的声音让女孩眉头皱在了一起。
“该死的天命者。”她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