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很柔和,洒在院子里像是结了一层白霜。
院子的周围站满了人,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事情,好奇的围观着。
五公主的身份很快在人群中蔓延开,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不仅因为她高贵的地位,还因为她此刻所展露的,摄人心魄的容颜。
尤其此刻微红的双眼,更像是暴风雨之后,沾满花露的玫瑰。
舞月远远的看到了陈天来,她缓步上前,脸上露出微笑却不太自然。
“陈公子,对不起,我今天有急事所以没能来。”
!!!
五公主给陈天来道歉!
周围吃瓜的人脑回路瞬间不够用了,这是哪跟哪啊?五公主为什么红着眼眶给一个新入门的弟子道歉?
陈天来也是一阵头疼,自己明明想低调,怎么就这么难呢?
看着眼前的舞月,他心下一狠,说道。
“师姐实在太客气了,师弟我只是随手写了几篇文章,就让师姐如此兴师动众,实在是愧不敢当。”
陈天来说话的时候,重重鞠了一躬。
围观的人群看到这里才算有些明白了,原来不过是写了几篇文章,五公主起了惜才之心,因此才将自己的身份令牌赠给他,让他加入文修院。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舞月却呆呆立在当场。
师姐?鞠躬?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说话这么生分?
“师姐,这是您的令牌,师弟以后一定勤加努力,争取早日报效朝廷。”
陈天来又是鞠了一躬,双手将令牌奉上,神态庄严,犹如臣子面圣一般。
舞月呆呆的收回令牌,她的眼神有些木然,一张小嘴张合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
院子里的一群人此刻又交头接耳起来,有人窃窃私语道。
“看来五公主不但容貌绝世,而且还心系朝政,四处为国家拉拢人才,真是我云澜之福啊!”
“我就说五公主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么一个穷书生,两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啊。”
“看来我以后得要多表现了,说不定五公主哪天能看上我的才学呢!”
“你拉到吧,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
“如果五公主没什么事,师弟我就先进屋休息了。”
陈天来说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我……”舞月欲言又止,但是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
“师姐还有事?”陈天来回头问道。
“没、没有……”月光下的舞月,脸色有些发白。
“那师弟就先告退了。”
陈天来转身、进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看着眼前关上的门,舞月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也关上了一扇门……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小院的,孤独的小路上,脚步有些凌乱。
……
八十八号房内,陈天来刚舒了一口气。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
一道绿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青儿,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活泼,像是装了很多心事。
“青儿,你怎么没跟五公主一起走?”
见到青儿,陈天来很诧异,她跟舞月平时都是形影不离的。
青儿脸上的表情很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公子,我求你了,你去安慰一下小姐,小姐其实很可怜的。”
说话的时候,眼神之中全是哀求之色。
“她怎么了!”
陈天来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姐她,其实……”青儿顿了一下,没有把这句话说下去,“算了!这些事情小姐说过不能告诉你,你自己去问她吧。”
说罢,青儿就赶紧出门,顺着小路追了出去。
陈天来坐在床边,心里有些动摇,如果此时不追出去,属实有点渣了,毕竟舞月曾不止一次帮过自己的大忙,即便是出于朋友的角度,见到这种情况也应该去安慰一下。
但是如果追出去,这背后恐怕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以他现在的能力,如果卷进去,只怕是风中浮萍,任人宰割。
轻叹一口气,陈天来也起身追了出去。
做人还是不能太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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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号院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在下午来宿舍的时候,陈天来曾经从这里路过。
人工湖的周围是一圈垂柳,月影下的柳条影影绰绰。
湖边的岸上,有两道身影。
舞月坐在草地上,垂首埋在双膝之中,看不见她的表情。
青儿只是远远的站在她的身后,默不作声。
陈天来悄悄走了过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舞月头也没抬,她声音有些憔悴。
“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没有回答,舞月感觉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坐了下来。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小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舞月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不劳师弟费心,我……我很好。”
湖面波光粼粼。
一阵清凉的晚风忽的吹起,带起了湖边的柳条,在黑暗中不停摆动。
身上的凉意刚起,舞月就感觉到肩膀上突然多了一丝温暖,还有一丝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正是陈天来悄悄解下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压力。”
陈天来从草地里拔出了一根嫩草,叼在嘴里说道。
“我从来都不会怨天尤人,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因为同情,就高看我一眼。相反,这会让人觉得我好欺负,说不定还会踩上我一脚。”
舞月没有说话,陈天来就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这个世界很残酷,也很公平。残酷是因为这个世界只靠实力说话,公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我拼命赚钱,拼命变强,只是想为了能早一天,有实力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但是我现在太渺小了,渺小到连老爷子和云裳都保护不了,我不敢用自己的真名写诗,不敢卷入我无法抗衡的纷争,我不想因此连累身边的人。”
“你可能会觉得我懦弱,但,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只有活下来才有可能。”
陈天来说这些话其实就是在解释,刚才在院子里那些举动的原因。
“如果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呢?”
不知何时,舞月将头抬了起来,怔怔的看着湖面。
闻言,陈天来内心一震,他将头转了过去。
舞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是一种绝望中的木然。
“可预知的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吧?”舞月又问道。
“……”
“我三岁的时候,母亲就死了,整个皇宫中我唯一的亲人就是父皇。”
陈天来没有多问,生在帝王家,只要牵扯到权利的斗争,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他是皇帝,有无数的政务要处理,也有很多皇子要培养。而我,不过只是他的女儿,一个公主,唯一的作用就是点缀皇室的威严。在他眼里我只是皇城里的一颗珠宝,而且是一颗可以被交易的珠宝。”
“就是这么可笑,在你们眼里高不可攀的公主,其实不过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陈天来没有说话,嘴巴里的青草,被他用力咬断。
“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云裳,她虽然也很弱小,但至少,身边有一个愿意保护她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舞月将脸转了过来,认真的看着陈天来的表情。
陈天来没有回应,他身体向后仰下,刻意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刚才说可预知的死亡是什么意思?”陈天来岔开话题,问道。
“没什么,”舞月又重新望向湖面,“我不过是胡言乱语的。”
夜色渐凉,又是一阵湖风吹过。
“陈公子,那天在衙门口你曾答应过我,说可以满足我一个要求,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舞月砖头看着陈天来,微红的眼眶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
“当然,我陈天来说话,向来是一个唾沫一个钉,不带反悔的。”
“那……”舞月说的这句话,声音细不可闻,“你能抱我一下吗?”
“啊?”
陈天来愣在当场,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见他没有动作,舞月的心里一阵失望,强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舞月抱紧自己的双腿,又将脸埋进膝盖间。
就在这时。
一个温暖的手臂忽然包围了她的双肩。
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可不算是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