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素看警察也没有什么事,配合了医院的结算以及尸检、入殓相关的事就匆匆离开了。
陌生的环境加上诡异的氛围,若素必须带着孩子尽快逃离。小家伙在里面出奇的镇定,一晒到外面的太阳忽然就崩溃大哭起来。若素赶忙抱起,刚才冷静的自己也开始虚弱发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若素这才开始心慌害怕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死人。还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伴侣,爱人,亲人。
若素这时才有一种死亡临近的真实感。一个人真真实实地不在了,这个世界没有了他,其他都还在正常运转。
丈夫的气味,声音,他的皮肤,胡茬,头发,似乎都在抚着若素的脸和手,她闭上眼睛,好像眼前的黑暗中丈夫正像往常一样站在面前,有的时候温声细语叫着“老婆”,“素素”,有时又气急败坏地大骂,摔东西,她捂着嗷嗷大喊却没啥眼泪的宝宝,忽然脆弱地无声的哭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让人知道她不是在休憩。
医院楼外的早晨也很繁忙,停尸间的附近人们远远得观望,报之以同情的眼神。若素即便没看到,却也感到它们箭一般射穿自己的背。她赶忙用袖子擦干眼泪,一手抱娃一手推车,昂首阔步向前走。急匆匆的步伐好似前面有着难遇的好机会在等她。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电影里,有些人去见了遗容,会忽然想哭又想笑。那是一种命运的捉摸,或者是一种遗憾,笑可以用来掩饰自己的无力和严肃,让死亡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
她这样想着,泪已经被北方的风吹干,留在她脸上的是一种近似腼腆的笑。有一种无知,无畏,和一种不安全的自卑与慌乱。
等她有了清醒的意识,才发现早已回到家中,孩子饿的嗷嗷叫,拼命往厨房爬,若素赶紧一把抓住,把他安放到餐椅里,火速冲了奶,看着孩子一把抓过咕嘟咕嘟喝起来,她才觉得落了地。
没有丈夫就没有了收入,更何况这一大堆酒也不知购入金额,一个一个查起来再找人接手,可不是个轻松活,她可没有那么多酒商或是老板朋友,肯定要折价;不知张扬是否有外债或者借款,也不知他的各种账号密码,套现又是个问题,好在她卡里尚有余钱,够养活数月;另外张扬的父母姊兄还不知道此事,自己又该怎么说?若素心落了地,但麻烦太多,她直抓头发,黑长直的头发现在像她的心情一样杂乱,怎么也梳不开了。
总得走出第一步。若素给自己打打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理亏什么,但好似丈夫死了,妻子一定是“克”的,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她能想到大姑姐那边不会有什么好话,不过好在彼此不喜欢,不那么熟络。她端正好姿势,像个客服中心的前台,一板一眼拨起号来。
大姑姐看到她打来电话,客客气气地“喂~”拉了好长一个音节,若素向来讨厌她的惺惺作态。赶紧简短说了一下张扬没有生命体征医院还在做最后鉴定的事,大姑姐“哦~”了一声之后,忽然语速极快,不断抛向问题,直戳若素耳朵:“他干嘛去了啊”“你怎么不劝他不拦住”“他肯定早就有征兆的”“那你现在是打算什么”……若素都没有时间回答。她只得听着对方看似关心实则指责的尖锐语气,不得挂断。末了大姑姐越说越气,甩下一句“我现在就买机票过去!”就结束了对话。
若素长出一口气。好在公公婆婆自己几乎没交集,就让他们亲兄弟姐妹看看怎样告诉老人家这个事实吧。
若素还没想到自己父母,她打算先不说,没必要让他们担心。再说父亲的钱都给了张扬,两人因此的矛盾和口角并不少,考虑到自己的父母并没有很偏爱她,她决定先自己做主,妥善处理好自己的家事再跟父母汇报。这是她唯一的退路,她不能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