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赤乌八年四月,寒食节,长沙太守府门外。
“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
一白须老者带着一个小乞丐,边走边吟唱到,路过太守府门前,笑着对小乞丐说道:“娃娃,当真是奇事啊!”
小乞丐指着太守府的大门诧异的问道:“爷,你说的位面之子就在里面?”
老者捋了捋胡须,笑而不予。
此时的太守府内,众人早已忙成了一团,下人们早已忙成了一团。今天老爷回府,又恰巧碰上了寒食节。
说起这个长沙太守,名叫濮阳逸,祖籍陈留。其父早年从军,战死沙场,濮阳逸自小便被收养在军中,四处随军作战,练就了一身武艺,每逢大战必为先登,而后被张郃看中,在其帐下效力。
之后张郃战死,濮阳逸失去了靠山,又因为人耿直,得罪了曹氏宗亲,遭到报复,幸得好友通风报信,提前带领家眷弃官出逃这才幸免于难,一路逃到吴国境内。
说来也巧,濮阳逸刚到吴郡,竟结识了大吴左将军云阳侯朱据,朱据对他极为赏识,将他招入麾下。短短十余年,濮阳逸履立战功,升为长沙太守,镇守一方。
以往几年,府内本来不需要做凉食,因为老爷原本是北方人,早年在魏国为官,而魏武帝曾颁布明罚令废除寒食节,此后这一天便不再食用凉食,一直到了东吴也一直保持这个习惯。
后来被政敌抓住这一点打击,弹劾濮阳逸不忘旧国,意欲反叛。幸亏贵人保护,将此事压了下来,才幸免于罚。往后几年,濮阳逸愈发小心,寒食节这一天也吩咐下人准备凉食。
与众人的忙碌不同的是,一位公子哥却正在后花园拉着弓箭,正瞄向一个头顶着鸡蛋的仆人。
“阿福,你要是乖乖站好,少爷我开心了,说不定就会射准一点!”
这个叫阿福的仆人战战兢兢的说道:“少爷啊,您箭术无双,阿福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您看您都已经射空三次了,一定是饿了吧?要不,阿福先去后厨看看饭菜备好没?”
前三箭都是擦着阿福的身边飞过去,对于阿福来说,这比一箭射中他的脑袋还要可怕,此刻阿福的精神都快崩溃了,心中不断祈求面前这个小煞星能快点射中。
“少爷!哎呀,少爷!您怎么还在这里,我找您找半天了,夫人特地交代我,老爷今天回府,让您赶紧准备好,千万别又惹得老爷不高兴了”。管家急急忙忙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
哎,这个少爷真是一点都不急啊!整个太守府上上下下都忙成一锅粥了,只有这个小少爷还处之泰然。
“嗖”的一声,弓箭突然脱手,正中阿福头上鸡蛋,阿福已经吓得坐在了地上,双手在头上不停的摸来摸去,狼狈不堪。等回过神来,发现少爷已经离去了。
此时的正门外,太守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在恭敬地等待着,正当中一妇人正是太守夫人,此刻正焦急的左顾右盼。
“夫人,少爷来了。”管家通报道。
“娘,孩儿给您请安。”
来人正是长沙太守濮阳逸的儿子——濮阳兴。
太守夫人连忙走了过来,责备道:“兴儿,你不知道你爹今日回府吗?平常你玩闹倒也罢了,往后可得收敛一些了,千万别让你爹在找到你的不是了,不然娘也帮不了你。”
“娘,孩儿知道。”此时的濮阳兴哪里还有刚才射箭时的威风,早已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就连衣服都换上了新的。
此时远处尘土飞扬,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夫人您看,老爷回来了!”一旁的丫鬟眼尖,一眼就望见了前方的马匹。
夫人两手紧握,翘首而望,早已等的心急如焚。
几个月前濮阳逸收到紧急军情,甚至没来得及跟家人告别就带人离去,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前几天才派人传来消息说今天回府。
果然,这才一会的时间,濮阳逸和一众随从便到了跟前。
只见最前面一人,身高七尺开外,身材魁梧,眼神凌厉,气宇轩昂,正是长沙太守濮阳逸。此刻见府外众人都在迎接他,也不理会。下马之后朝身后一人说道:“丁大人,已经到了,请移步府内谈话。”
太守夫人本想迎上去,见了濮阳逸身后那人却又迈不开脚,觉总得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老爷,这......”,还没等说完,濮阳逸和那人便从她跟前走过,穿过人群,大步迈入府内。
“好大的官威。”濮阳兴在身后轻声嘀咕道。
“兴儿,住嘴。”太守夫人刚想训诫濮阳兴,眼神一扫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从身边走过,赶忙拦住他,急切地问道:“徐将军,出什么事了,为何老爷这般着急,难道前方又起战事了?”
被拦住的那人正是濮阳逸的心腹徐安岭,此刻却也十分着急:“夫人,此事紧急,容末将之后在禀。”话音一落就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太守夫人心里纵然万般疑惑,可是挡着一群下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吩咐仆人暂且退下,自己也回到了府中。
濮阳兴见众人已经散去,自己也不再逗留,正准备回房,恰巧走到书房,发现房门紧闭,濮阳兴顿时好奇心大起,悄悄地走到书房外,想听听他们到底再聊些什么。
“现今太子殿下损失惨重,只怕日后很难在与鲁王抗衡。朱将军的意思是暂且隐忍,切不可自乱阵脚。此番鲁王屡次挑衅,诬陷我朝中大臣,此仇日后必要讨回来。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濮阳将军行事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末将明白,那太傅怎么办?”
“这是陛下的旨意,怕是无人能救了,就连太子殿下,怕也要遭受牵连。事已至此,难在回天。将军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他的自有朱将军和诸葛大人安排。”
“末将明白,多谢丁大人提醒。烦请丁大人转告朱将军,末将自当竭尽全力,已报朱将军知遇之恩。”
“嗯,定当传达。时间也不早了,将军一路旅途劳顿,丁某便不在打扰,这就告辞。”
门外的濮阳兴听了一阵,却没有听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听见那人说要走,赶忙躲到了柱子后边。紧接着濮阳逸和徐安岭以及那个陌生人从书房走出。
濮阳兴仔细的打望了中间那个人,脸色阴沉,想必他就是那个丁大人。
濮阳逸如此强势的一个人,对他都如此恭敬,想必是官居高位。而刚才他们口中的朱将军,定是濮阳逸一家的大恩人,吴国左将军朱据了。
眼见濮阳逸送走了那几人,濮阳兴便不在躲藏,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径直走到濮阳逸身后。
“爹,那些人......”
濮阳逸回头看了濮阳兴一眼,说道:“到书房等我,我先跟安岭交代一些事,一会有话跟你说。”说完就转身跟徐安岭朝外走去。
濮阳兴只好回到书房,心里不停的嘀咕,不知道父亲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只好等父亲回来。
濮阳兴来到父亲的书房,仔细打量起来。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经常被父亲叫到书房背四书五经,背不出来就会挨父亲的打,不禁笑了起来。
突然,濮阳兴被桌子上的一封信给吸引住了。
父亲久未回家,桌上怎会有书信?难道是刚带回来的?
濮阳兴有些奇怪,想到父亲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于是伸手拿起书信仔细看了起来。
一瞬间,濮阳兴的脸色极为惨白,双手发抖,头顶冒汗。
许久之后,濮阳兴放下书信,长舒了一口气,内心徐徐不能平静,这封信带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濮阳兴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了,这个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吴越之地。
丞相陆逊亡故,太子太傅吾粲被打入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