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奴。
有时候为掩饰身份,她甚至还会对别人说:“我夫君,青山。”
但大多数的情况下,她还是会对人说:“我的奴,青山。”
冷面鬼从来都是默默听着,从来不曾反驳过她的话。
只因,从她救他的那一刻起,他的命便是她的。
她想他是什么身份,他便是什么身份。
可是……
今日,两个月不见的冷面鬼却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告诉她说,他是燕国三皇子,逄阿。
那个小时候失踪,被母狼养大,而后被找回来,又在十二年前失踪的三皇子……
过去的逄阿因为长相俊逸儒雅,阿秦只觉逄阿看上很舒服,不觉碍眼。
现在的逄阿不仅是长相俊逸儒雅而已。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逄阿很是耀眼,比天边的明月更加夺目。
离开赵国之后,她便开始靠着以物换物发家致富,如今逄阿身上的华服,他所戴的玉簪皆是价值连城。
看情况,燕王很是待见他这个已经始终十二年却突然出现的儿子。
从未。
阿秦从未用如此复杂的眼神打量过他。
逄阿站在阿秦面前,看上去神情淡然,然而内心却不安忐忑。
他多么希望阿秦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没心没肺地大骂他一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复杂的目光打量他。
只因这样的目光阿秦只会用在外人身上。
良久之后。
寂静的夜色下阿秦发出一声冷笑。
“所以呢?”
因为知晓她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打从出生起便女扮男装的秦王王孙。
因为知晓她有着雄心壮志,游历七国的目的是为了称霸七国。
所有他将她困在燕国皇宫中,如今可是想杀了她。
阿秦不禁想到今日逄阿亲自为她做的那条清蒸鲈鱼。
那可他娘的是最后的午餐?
阿秦唇边毫无温度的笑刺痛了他的眼。
逄阿紧了紧他藏在衣袖中的手。
“所以?”阿秦笑得毫无温度可言,逄阿亦是将这样的笑反应给她。
“我逄阿并非知恩不图报之人。两年前,你救了我一命。如今我便放你走。”
他打算放她走。
逄阿的话令阿秦脸上的表情又是一怔。
见阿秦愣愣地看着自己,虽心有不舍,但他还是狠下心,微眯着眼用如同对待陌生人一样犀利冷漠的目光看向阿秦道:“怎么?难道你不想走?”
此时逄阿不知道,很多年以后,他就像是自己的父王冷落自己的母妃那般后悔今日放阿秦离开。
如果人生能够知道最后的结局的话,今夜的他一定会将阿秦紧拥在怀里,永远将她困在燕国皇宫中,而并非倾尽所有完全阿秦想要做的事情,以及在阿秦上前试图拽住他的衣角时,他冷着脸看着那蓝一耳光扇在阿秦白皙英气的脸上。
突然之前,寂静的御花园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
连胯下之辱她都已经受过,之前她也会不时被赵成扇耳光。
但曾经所受的屈辱全部没有这一刻,这一个耳光来得震惊。
他怎么能够容忍其他女人扇她而过?
脸上一片火辣,阿秦瞪大眼睛看着逄阿,只觉脸上的痛不及心上的痛。
仿佛那一耳光不是扇在她的脸上而是扇在她的心上。
好痛。
痛得她竟然有想哭的冲动。
平生第一次。
第一次她心生委屈……
打她的人乃是一名穿湖蓝色衣裙的女子。
看向蓝衣女子清丽明艳的脸,“那蓝”这一名字不禁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下一瞬,阿秦便看到逄阿就像曾经担心她手受伤一样,一脸在意地抬起蓝衣女子的手,神情宠溺地问道:“蓝儿,你的手可疼?”
如果她现在没有被消气散所牵制的话,她一定要将眼前的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
手被逄阿紧扼住,那蓝清丽的脸上露出娇羞的表情。
“没。我没事。”
那蓝说罢,转头看向阿秦时,她脸上的娇羞转瞬被一抹愠怒所代替。
那蓝沉声道:“只是这女人不知廉耻。那蓝想替三皇子教训她而已。”
“教训她?”
逄阿闻言,深邃的目光不由再次落回到阿秦脸上。
两年来,他们相濡以沫,风雨同舟。
有多少,阿秦以为自己快死掉,可是逄阿都在她的身边,告诉她,他们可以撑下去。
对上逄阿眼中的温柔,阿秦不知所措的心中生出一丝渴望。
冷面鬼一定会舍不得教训她的对不对!
但下一瞬瞪大眼睛的她却看到逄阿眼中的温柔转瞬消失不见。
逄阿脸上的神情比变天还要快。
他冷漠地看着她道:“蓝儿。教训她岂是要你来动手。你是我的女人,这皇宫里有的是人供你使唤。”
逄阿他……说什么?
这一刻阿秦呼吸一滞。
她所有的认知仿佛在这一刻被颠覆。
一直以来,她以为逄阿是属于她的奴。
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他却将别的女人拥在他怀中,告诉她说,那是他的女人。
站在逄阿与那蓝面前,阿秦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
阿秦用力摇着脑袋道:“不会的!”
“我的青山是不会这样对我的。”
“青山,你可是有苦衷?”
但下一瞬回应她的却是逄阿的冷笑声。
“有苦衷?”逄阿说罢随即低头轻柔地将一个吻落在那蓝的掌心上。
他又道:“阿秦。十二年前我不慎落水,因失去记忆而在民间漂泊。那蓝受人指使备被逼无奈才不得不对我下狠手。在我随你来到燕国后,我便想起一切,想起我真正的身份。念在你两年前救我一命的份上,这两年来,你怎么对待本皇子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
阿秦,今日本皇子念及旧情放你离开。但,下次若是相见,本皇子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来人!送她出宫。”
逄阿话音一落,立即有侯在不远处的侍卫听到逄阿的命令上前架住阿秦,就像是拖死狗一样,将浑身僵硬的阿秦从逄阿跟前拖走。
听到她的话,被侍卫架走的阿秦没有一句骂娘的话,也没有任何挣扎。
逄阿本打算,在他唤人拖走阿秦时,便不再看阿秦,害怕自己的眼泄露自己内心的不舍。
可是逄阿却发现阿秦抢先一步移开眼,底下脑袋不再看他。
何曾……
他何曾看到过如此颓废的阿秦。
刚才那蓝那一耳光分明打在阿秦脸上,然而却痛在他的心上。
就在那蓝抬起手的那一瞬,逄阿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阻止自己没有折断那蓝的手。
阿秦已经被侍卫拖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逄阿的视线却依旧凝望着阿秦消失的方向。
逄阿这样不舍的目光以前只会用在她的身上。
看向此刻逄阿脸上的神情,那蓝皱了皱眉道:“三皇子。夜凉了,我们回去吧。”
过去她从河中捡起逄阿,只是因为她发觉逄阿会武,而且长得还不错。
在组织里,她需要培养一个心腹。
而逄阿恰好出现。
两年前,黑翼老大决定归隐,他告诉她说,如果她杀了逄阿的话,那她便会成为下一任黑翼的领头人。
一直以来逄阿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
这么大的诱惑,她自然会选择权利。
她亲手将匕首送进逄阿的胸膛,成为了黑翼的老大。
但令她万万没料到的是,逄阿竟然没死,而且他真正的身份竟会是燕国三皇子。
如今是人皆能看出来,燕王有意将自己的王位传给逄阿。
过去逄阿如此爱慕她。
就算差点被她所杀,却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若是她嫁给逄阿的话,今后逄阿成为这燕国的王,那她岂不是成为了凤临天下的燕皇后。
虽然刚才逄阿对那长相英气的女子说她是他的女人。
过去那蓝不过是与逄阿有些暧昧而已。她的甚至一直保留着清白,在不知晓逄阿乃是燕国三皇子之前,逄阿没资格享用她。
但是现在,一切已经不一样。
那蓝就像是一条水蛇缠在逄阿身上。
她媚眼如丝地看向眼前丰神俊逸的男人。
今夜她便会成为他的女人。
谁知下一瞬,逄阿竟猛地一把无情地将她推开。
“来人。”
那蓝尚未反应过来,她便被上前而来的侍卫给架住。
“三皇子……”
那蓝一脸不解地望向逄阿,只见逄阿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柔情蜜意。
逄阿冷冷看着那蓝,在那蓝惊诧的目光下,他抬手便朝着那蓝清丽明艳的脸上而去。
逄阿的动作干净利落,不曾有半分的犹豫。
清脆的响声再次在御花园中响起,比起之前那蓝扇阿秦耳光时发出的声音还要大。
逄阿怎么会……
有腥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那蓝瞪大眼睛俨然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殷红的鲜血自她唇角溢出,她还没反应过来,逄阿便又是一耳光扇在她的脸上。
耳边响起逄阿低沉的声音。
逄阿深邃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惜,他道:“过去,阿秦说过。她睚眦必报,别人对她造成的伤害,她定百倍还之。”
“月,你到底在说什么!”
月是逄阿在黑翼组织里的代号。惊恐的那蓝已经不再尊称逄阿为三皇子,而是直接唤他月。
因为月不会这么对待她。
月是那个知道她喜欢看星星,恨不得将满天繁星通通摘下来给她的人。
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毫不留情地动手扇她的耳光。
逄阿微眯着眼看向眼前这个花容失色的女子。
他冷声道:“黑翼的月早就已经在两年前已经死了。”
最开始他执着在于到底那蓝会因为什么将匕首送入他胸膛。
当时如果那蓝说要他的命,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命给她。
他只是想要一个原因而已。
后来,他与阿秦同生共死,对于那蓝为何要杀的原因,逄阿渐渐觉得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阿秦为了救他,差点在沙漠中被渴死。
重要的是,阿秦总是满口粗言秽语,可他渐渐地觉得这些话比黄莺啼鸣还要好听。
要是的是,他希望看到阿秦唇边比骄阳更加炫目的笑,而并非她失落的样子。
逄阿会武,几个耳光扇下来,那蓝只觉自己的脸已经麻木。
若再这样继续扇下去,她定会毁容。
“月。住手!”
那蓝惊恐地哀求道。
但回应她的却是逄阿再一次打在她脸上的耳光。
不行!
她不能再让逄阿这样打下去。
一丝狠戾自那蓝眼底划过,但似乎逄阿早就料到她的反应。
就在她轻而易举挣脱掉侍卫的束缚这一瞬,逄阿就像是鬼魅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卸去她的双臂。
“啊!”
双臂被折断的那蓝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但她的痛苦并没有完。
她之前仅是扇了那叫阿秦的女子一耳光,如今逄阿便如她说的那般百倍还之。
逄阿抬起的手继续重重地落在她已经麻木的脸上。
仅是几耳光下来,满脸血肉模糊的那蓝已经痛到感觉不到痛。
可是再这样继续打下去,她美艳的容貌便会因此而会在逄阿手中。
“月!你还恨我对不对!”
听到那蓝歇斯底里的话,逄阿神情淡然地吐出字:“恨你?”
当初他不过是有着执念,并未恨过她。
不过……
逄阿微眯着眼道:“如果有恨的话,也是从刚才开始的。”
他不过是让那蓝在适当的时机出来替他赶走阿秦。
没想到那蓝竟然选择了用这一的方式。
逄阿顿了顿道:“我的阿秦并非你能打得的。”
之前在逄阿说她是他的女人时,那蓝总觉逄阿的神情有几分僵硬。但是现在,当逄阿说这句话时,她能够真真实实感受到逄阿言语之间的神情,没有半分僵硬。
“为什么!你明明之前爱的人是我!月,两年前我之所以这么做乃是迫不得已。”
在她得知逄阿其实是燕国三皇子后,她便编造称,当初她那么做都是被老大所逼迫,若是她不那么做,黑翼老大便会杀了全家。
相比家人,她不得不对逄阿出手。
黑翼老大早就已经归隐山林,逄阿就算想要找人也不可能找到。
那蓝笃定逄阿不会知道真相。
但她千算万算也不曾算到逄阿会逼迫她说出两年前的真相。
她的武功比起逄阿略逊色一筹,但上一任黑衣老大却说她比起逄阿更狠,更适合坐黑翼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可是这一刻她才清楚地知晓,原来逄阿远远狠过她,只是当初不愿意对她狠罢了。
一百耳光散下来,那蓝觉得自己的颚骨都已经碎掉。
“来人。”
扇得满头大汗的逄阿唤了一声,便见有女婢将一面铜镜递到他跟前。
满脸是血,她完全不敢去想自己现在是何模样。
但逄阿却残忍地将铜镜放在她的面前。
她一声尖叫下意识紧闭上眼,却听到逄阿残忍地说:“那蓝,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告诉我两年前的真相,这瓶能够治愈你脸伤的雪玉膏便是你的。若是你不愿意说,这装有黑蚂蚁的玉罐便是你的。我数道三,如果你做不出选择,我便替你选择。”
什么?!
逄阿手上有治愈她脸伤的雪玉膏!
那蓝激动地睁开眼,入目的便是铜镜中自己比厉鬼更加骇人的脸。
不!
这不是她!
“一。”
听到逄阿发出声音,那蓝想也不想便喊道:“雪玉膏!我要雪玉膏!”
他何曾见过那蓝如此惊惶无措的一面。
就像是完全不在意她血肉模糊的脸,逄阿径直将自己的脸凑到她跟前。
“那蓝。如果说我不在意你的脸,即便是你毁容,我亦会娶你为妻。今后我若成这燕王,你便是这燕王皇后。你是要这雪玉膏?还是要这后位。”
那蓝脸上的表情一怔。
俨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在说什么?”
逄阿目光深邃地看向那蓝沉声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给你第三个选择。你是要雪玉膏,还是要未来的后位。”
那蓝眼中的痛苦转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逄阿从未见过的光芒。
在这世上,有的人最在意的,便是另一个人。
有的人最在意的,却是权利与地位。
而那蓝便是第二种人……
时间,在他与阿秦同行时,每一个时辰,每一刻皆是眨眼即过。
在与阿秦分开之后,呆在燕国皇宫中的每一刻都成了煎熬。
“禀报王。今日收到飞鸽传书,嬴异人突然暴毙身亡。三日后,嬴政便会登基为秦王。”
听到这一消息时,已经成为燕王的逄阿正站在窗边遥望着秦国的方向,在那里有着他牵挂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