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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与她

当二月的春风快要刮起之前。我们简单快乐的度过了除夕,步入到正月。我和商陆被昨天彻夜的爆竹声搅动的没有真正睡着,于是凌晨五点的时候,点了第一串开门炮。新年伊始,寓意红红火火的全新一年真正开始,随着那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完结,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崭新隆重了起来。

我与她悄然散步在这安静的小路上,地面上随处可见,那燃放过百子炮所遗留下的红色碎屑,到处积压在逼仄的角落中,和一些甘草和碎屑混杂在一起,那艳红色的纸屑,格外醒目惹眼。

过马路的时候,她会紧紧攥住我的手,她会迟疑很久,反复确认无误来往的车辆不具备冲突和危险,或者我给予她足够的安全的指引,她才会放心迈出脚步。她见到我发烧,会流眼泪,我说,我睡一觉就会好,但是她会一遍又一遍追问我,药吃了没,冷不冷,需不需要喝水。我是她认为比其她更需要得到照顾的人

我就会安慰她说,我不冷,我也不需要喝水。

但当我发现她眼里有些失望。我就会说,商陆,我们拥抱,好吗。

于是她将头靠近我,把手搭在我的手臂上。

她说,这样会好点吗

我说,好多了。

后来我看着她安静趴在我的身边睡着,那从她身体里,来自幼童的气息蓬勃欲出,让人心神安宁。有人说过,幼童的每一次情绪都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的表达能力有限,大人又引导不值当,所以只能通过肢体和无厘头的方式爆发。若是发现他们在心里埋藏了雷,不顾一切也是要做扫除工作的,要相信它们并非在无理取闹,只是在表达上黔驴技穷了,他们是在对自己感到生气,对自己不像话的行为感到懊恼,所以期望让你将她说出,表达出,才能得到抚慰。心理对情感共鸣的需索强烈,及时得到充足的情感共振就会逐渐排解。

可是她没有给过我,需要我为她破解的机会,不过这样也好。我记得袁洁会为商陆的每一个生日都做过一些纪念,比如合影留念,将照片冲洗打印,然后收录在一个棕黑色的手账中。是个温柔的母亲擅长为孩子做过的温柔的事情。这本手册见证了每一年,商陆不同时期的模样。从出生......三岁,四岁......到七岁。也有袁洁留下的文字,大都是漫不经心的祝愿,以及期许。

我初初将她带回,与我共处的其中一个夜晚,她没有来得及洗漱,也来不及换下旧衣物,就在沙发睡着了,手里却攥着这本手账怎么也不肯松手,她将它放在胸前,没有离开过半步。她是将它当成想念袁洁的情感寄托吧,我这么想着,任由她按照自己保有的方式去遵循。

但是有一回,李阅喝了一些酒精,她的心情很有异样。借着一些小事想与她发生争执,她对异乎寻常的平静举止和不冷不热的情绪感到厌恶。她第一次用了一些发火的口吻对着商陆说,如果你想哭就应该哭出来,你这样不冷不热的折磨自己,让我看了实在有些生气,不要挑战我的容忍能力,我会不留有任何情面的去处理,即使是通过粗暴的方式。

商陆守望者着她,默不吭声。她的眼泪终于像冰雹一样抖落下来,但是就是不发一声。李阅一定意识到自己的此番言语的失态,然后又说,但你要记住,你是安全的……商陆,我只想给你带去安全。她抓起商陆的肩膀。说这些话的时候,掺杂了难以自制的柔软,却很坚定。后来,商陆用手托起李阅的脸颊,她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她才是个需要训导的幼童。

她反过来说,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李阅,你怎么了

……

李阅你不要害怕,李阅你不要害怕。她比她,更知道她想要的表达。

她总会说,李阅。我将来会回报你对我的负担。我会照顾好你,我知道你和袁洁一样,对我有爱。我会是个好孩子,我只要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不要和袁洁一样,不小心的离开我,我值得你为我留下,求你了。

她懂得太多,让我总是觉得心里疼痛。很久以后,我读到一段文字。恰好释怀了我的一部分误解,却也得到了一些启发:只要有人能够看得懂,就应该把美好的心得交付于他。这不是你在给予,而是他在成全。

好的文字,像药品。带着消炎和收敛的作用,给你坦诚和启发,让人读时沉静,感到沉着坚实,心里备受感动。可我总是怀疑自己还不稳定的性格,究竟还能维持多少长久可持续的耐心。

很多时候,会突然为自己的某种行为感到欣慰,有时又会感到羞耻或鄙夷。每一天都感到自己很反复,就像每一天的身体都生长出其他诡异的花来,这种如此纠结性的反复无常,很难辩解,唯一欣慰的的是,它都是属于我的真实,这让我很能感到踏实

夜里,我与她双双将身体清洁完毕,躺在床上。我从来没有刻意的去寻找我与母亲的相似处,并去努力的挖掘我与她的联结,但清洁身体的时候发现,我将她的一些特质完整的继承过来,事实存在的在身体里显现出来。比如她左手臂那颗不仔细看发现不了的红痣,身体发肤上呈现的色泽,眉眼颦蹙间的细微之处,对我说话时的语态,动作,神情......我好似全部拥有,于是我模仿她养育过我的样子,决心继承并给予商陆。

有些时候,因为行为肢体有些莽撞,又不懂得太照顾自己,所以手上,腿上总是能够沾染到大大小小的淤青伤痕,却毫无知觉,直到黑色素淤积,最后变成难以恢复的疤痕,尽管这些地方很细微,不仔细寻找难以发现。当我们双双沐浴,裸着身体坐在床上,面对着墙面的镜子时,有了仔细的观察自己的四肢,躯干,轮廓的机会,任由未敛干从头发上滴落的水渍,顺着脸颊,肩膀,脊背缓缓的下落,神情就像在观察一只打捞上来的动物。我们之间没有羞耻,她对成年女人的身体,也没有多余的好奇,仿佛了然,我已不将她当做幼童去相处,全然依照成人的方式对等的去看待,她对此感到适用,觉得那是我在尊重她。于是她用干燥的毛巾,为我擦拭,告诉我,一些细小的伤痕,追寻我它的来历,可我无从得知,亦无法交代。

我说,也让我看看你吧,商陆。有没有受伤,不可学我,要懂得照顾自己。她默然点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受伤的部位。于是她用她柔软的手指,与我身体发生触碰,冷静至冰冷的温度。

爱让我们知道如何善良,勇气让我们知道如何面对困难。悲伤有时就像卡在喉咙里,未能及时化解的食物,吞吐两难。我面对电脑,落错的敲击下一些文字。那些文字泄露着我的一些秘密,有些属于我,有些像是属于别人。停滞不前,阻隔封闭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写不下去的时候,就是最好的结局

从很多的细节中,就能够看出,袁洁给过她很好的教养,比如,进门前敲门,说谢谢,讲礼貌,习惯保持地面的整洁,不吃垃圾食品,相较于同龄孩子,更懂得尊重,克制,收敛。

她没有给过我一些机会,因为太会懂得维护我心里层面上的感受,从不刻意制造多余的麻烦,让我有机会可以在她的身上倾注一些精力,她通常尽可能的在维持一种沉默,用来应对任何人。她配备了很多超出年龄限制的懂事,让我总是自惭形秽的默默觉得心疼。我反倒是期望她,可以放肆或让人难以忍受一些。

我对商陆讲述美人鱼的故事。房内昏暗,外面在下雨,我们趴在毛绒地毯上,她仰着头,放在我的腿上,手里在玩弄一根毛线,她听到动容处,手就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她说,这是我听过最令人心碎的故事了,李阅

我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两边,让她的额头和眼睛尽可能的展露出来

王子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样一个傻女孩,为了爱他,不惜拿着性命作交换,即使沦为泡影,也甘愿意冒险一次。

李阅,你说世界上真的存在不求回报的感情吗。我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然后她又说,李阅,如果你是那个鱼美人。你会不会拿起那把匕首,穿透王子的心脏。

我盯着手里的绘本某一个文字,不知如何应对她突突然而又天真的疑问,然后迟疑了很久,后来她说,李阅你必须要这么做,或者让我来,我只要完整的你

我愕然。然后我用手抚摸她的额头,我看到,她的眼角正在结出层层细微的薄雾。

我说,商陆,换做是你,你也必须那样做。

没有谁值得我们真正付出生命,因为我们要对得起爱我们的人,而不是奉迎那些不懂得珍惜我们的人,有些人或事是无法值得我们交付彻底的一无反顾的。

她这般感性敏感,一如幼童时期的我。

付出过是有要求得到回报的权利的。我总以为一味付出而不去索求回报的人,会增加自己与失望的机会,然后演变成损害。在这之前一定要适时止损,才是对自己和对方的宽容。

如果付出无望呢?如果得知付出本身是没有意义呢?

如果承受的人在得知真相后,还能够心安理得吗?

你成全了对你毫无相关的人,那你又如何回报深爱过你的人?

我带着这些疑问,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的思考,即使毫无头绪。心就像打开天窗的房子,飞出无数只灰白色的飞蛾。被闯入,被占据。它们漫无目的,却又心有所向在,聚散离合中一哄而散。来时这样突然,去时又那样枉然

接近傍晚,太阳下落的时候。我踩着一双粗糙的塑料拖鞋,用手束扎捆而起的低矮马尾,脸颊两边一些碎发被风吹起落下,贴合着皮肤,痒痒的。我将细小的脚踝裸露在外,借着风里的温度希望心里清冷寡淡一些。

后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感到烦闷。花费一小段时间,结束完一个影片,影片内容涉及许多禁忌,敏感,以及内心思考的话题,故事简单并不复杂,大都是从人性角度的发散,能引发人思考的问题,影片一开始为观影者营造带入到一种压抑的氛围,

女主人公身形瘦削,拥有法式深邃的眼眸,骨骼筋络更接近中性的身材,整个人都看起来寡淡至极,她常常出现幻觉,欲望被打压,像长久的得不到满足,贫瘠匮乏的女人。

这是因为她幼年遭受的童创,致使她留下抑郁的病根,她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分别与之发生微妙关系,女性显著的特性柔美没有过多的展现,影片显然没能设置过多观赏心悦目的情节用以取悦观众,表现出更多的是现实的真实枯燥反应

她纠缠于两名男子之间,一个是她觉得可以托付具备清洁感的男子,另外一个能够充分发泄出她的隐晦在诱使她的男人。女子过分冷淡的气质里,充满了强势的欲望和霸道。瘦削的体格阻挡不去她身体那股刚硬中突兀的部分。

她甚至幻想能够成为男人,通过扮演男人的角色,模拟和发泄她男性特征的部分,女人在某些时候,面对多重感情选择的问题,所持有的意志并不会比男性坚定。忠诚往往在面对诱惑,很容易多余和尴尬。

喜欢影片里,镜头前处理的细节的方式。展现而出的质感,能够看出是通过缜密的心思细致的安排过的,在性上所持有的态度的区别,恰巧为观影者解释了一些迷惑,填充了一些空缺部分。最后结局并没有交代,或许本身就不错在,全部只是属于她自己的幻觉

小时候对影像敏感。有着很强的恢复和想象的延展能力,可是关于这些,我常常羞于启齿,也无人去诉说。因为还原真实的情境,对我来说太容易,可还原这些真相背后的虚伪矫饰,有时会左右我的情绪,让我陷入摇摆不定的混乱。在他人的目光中,我难以找到足够可以安全放置的信任感,大都数只能含糊其辞或得过且过的回避不与它发生正面的交往。

所以喜欢观察人的体态外貌,通过人的说话的语态捕捉其中微妙的感情,我对此满怀热诚,觉得这是一种趣味。这样的训练让我一旦产生记忆就很难遗忘,我常常一个人呆在昏暗的房间内,暗自观赏一部好的影片,不太喜爱和别人分享,在影片的选择上有我自己的挑剔。尽量把时间花费在喜欢的事物上。

泰坦尼克号,是目前我看过的所有爱情电影中最好看的一部了。它在美的表达上,不只一次对我产生过很深远的影响。无论是画质还是色彩的搭配上,还是演员的表演,以及故事的结构。这种影响并不具体反映在三观那种富有辽阔深远的层面,它只是很符合我的个人的喜好意志。所以我带有很私人的情感,对它充满我的占有欲望,但我明知道它不单单只属于我

我实在无法形而具象的将它描述准确,怎么说都会语无伦次起来,是涤荡心灵或直击灵魂的直觉造次?让你热血沸腾,静脉扩张,想要立刻宣泄,但又无可适从,它让你觉得渺小,但又充满了广阔。总之,它给了我最为理想的情感,像个范本那样。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得到过类似的感受,这种感受无论来自于任何事物的传达。就像凌空一脚,或者一击即中,总之就像是胜利挥舞的旗帜,又像在你的胸口点了一团火一样,当My heart will go on 这首旋律在影片末尾响起的一刹那。

甲板上的余晖,巨轮上的轻微晃动声,杰克面对一览无遗的海面,高声呼喊喊,我是宇宙之王。那感觉,就像世界万物的错误都好像得到了应有的原谅。时间一旦对你汹涌起来,是你力所能及,也无法抗衡的,尽可能的去和这个世界发生谅解,总会找到属于你的开心,你要信任幸运,信任生命

杰克是这样善于观察的且富有绘画才能人。他正直,善良,英俊

就像萝丝年老所说,这个年轻人拯救的不仅仅是她的生命,还有她破败的自由。

里面有一句台词,是杰克在晚宴上说的。一个健康的身体,一只画笔,一些纸张,其他都交给命运吧,总会有好事情发生。这样的台词,让我觉得热泪盈眶。我从不否认我有些理想主义的天真,但我也并不认为这是个错误

幸好,杰克在晚宴上并没有失仪态,反而落落大方。从容的应对酒桌上的繁文缛节,机智的化解来自于上层阶级们的恶意的讽刺与刁难。幸好,贫穷的人生变故并未让他失掉教养和风度,也没有让他失去勇气和幽默

一个健康的身体,画笔,纸张,享受四处辗转的流浪,随时接受命运的感召,他直面命运的不公,不但没有丧失信心,还采取了戏谑和自嘲的方式,保存自己的快乐。这也是一件让自己看起来还不至于那么糟糕的办法,生活态度,才是决定快乐去留的关键

我喜欢与擅长用自嘲的人接触,那能够缓解自己身上的苦痛

月朗星稀,这个结束影片的一个夜晚,好电影能让人产生好的能量,影片结束,我还未能走出来。留下的思索,还有值得回味的东西真的太远,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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