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尔比回到了他位于湖底的家,除了他的亲信——达迅,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永夜世界里的这个秘密基地。
幽暗神秘的湖底只靠那些身上闪烁着亮光的鱼群和其他水中生物照亮着。那些透明的鱼儿内脏是可发光的,他们仿佛提着一盏又一盏七彩斑斓的灯笼在暗夜里行走。
较大型的水中生物就像那些会行走且闪着霓虹灯的游乐场设施,用他们与生俱来的华丽姿彩,把整个湖底妆点得热闹非凡,一株株爱表演的水草也跟着轻摆舞裙,摇曳生姿。
说起达迅,若从地球人的角度来看,他简直就是上帝失败的作品。他的守护使者是一只赤青色的绒毛蜘蛛,来自米纳斯星球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原住民气流。
在考尔比看来,达迅的头脑异常不好使,外形也是非常特立独行。达迅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除了那长的像黄瓜的高额头上寸草不生的头顶,还有那像茄子般突出的尖下巴,再来就是那两撇又长又卷的胡子。
左边的胡子是赤红色的,右边的胡子却是青绿色的,就算是脸盲症的重度患者,都会对他过目不忘。他还不时因为听闻有人“称赞”他的创意十足,挑选了这副独一无二的脸孔作为他化身的模板而沾沾自喜。
唯一让考尔比愿意把达迅留在身边的原因,就是他拥有阻隔术这个与他本身相同的,米纳斯星球上罕有的天赋。考尔比认为这个天赋是达迅的优点,同时也是他的缺点。
达迅这个优点是可以让他利用这个天赋留在妮蒂雅女王身边,缺点是没有人可以完全猜透达迅在想些什么。但是就因为这个原因,头脑简单的达迅一直以来都非常崇拜考尔比。他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考尔比更聪明的人了,所以他总是毫无保留地把所知的一切都据实相告,誓死追随考尔比是他心里多年的的夙愿。
说起考尔比的这个秘密基地,是他落足心思设计的,无论是设计或是布局都用尽了巧思。他特地挑选了里浓湖底较为隐秘处作为他的居所,墙身则各别由上、中、下三块无接缝镜面石所筑成,中间透明且呈圆形的墙面使之犹如一个大鱼缸。
镜面石的里、外双面各可呈现出不同的画面,这就是米纳斯人所谓的“双面镜面石”。若从“大鱼缸”里面往外看,只要转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就能把四面八方的风景尽收眼底,方便他随时留意房子周围的情况。
若置身“大鱼缸”外部,却丝毫无法察觉这“大鱼缸”的存在,这正是双面镜面石的神奇之处。考尔比使用魔法,把“大鱼缸”团团围起,只要有物体无意间靠近,就会在二米之遥自动被弹开。
在考尔比的嘱咐下,达迅一路尾随他从泰伦他们的简陋小屋回到“大鱼缸”。作为妮蒂雅女王众多的臣子之一,达迅平日里一直都留守在米纳斯星球或永昼世界,他的责任一边厢是协助妮蒂雅女王出谋划策;另一边厢则是替考尔比传回他所要知道的讯息。
妮蒂雅女王无法用读心术了解达迅的真正想法,其实都要有赖于达迅的天赋,这阻隔术让达迅成功瞒天过海,有机会留在妮蒂雅女王身边为考尔比传递消息。
在米纳斯星球,所有气流都天赋异禀,有人拥有读心术,有者拥有阻隔(读心)术。正是拥有阻隔术这鲜有的天赋,让妮蒂雅女王把达迅收为臣子之一,并指派他在学校担任老师,发掘和训练拥有阻隔术这种天赋的学生。
米纳斯星球一步一脚印地成长,达迅都参与其中,他正是考尔比安置在妮蒂雅女王身边最好的棋子。也是这么多年来的参与,让他在她心目中累计了一定程度的信任。
刚才达迅也躲在简陋小屋外,偷听着考尔比和那兄妹俩的对话。
“主人,请恕我这长长的脑袋瓜有些愚钝,竟看不出泰伦和席拉对你可说是绝对地忠诚,就如同我一样。”达迅低着头,左顾右盼,终于勇敢说出这些年深埋在心底的疑问,也顺道衬托出自己的誓死效忠。
“你唯一胜过他们的地方,就是你见过的世面比他们广,历练也比他们丰富。我从泰伦他们还是婴儿时,就把他们黑暗的那一面灵魂通过我的镜面石抽出,纳为己用。”
“我收养他们这两个可怜的灵魂,把他们当作动物一般圈养在永夜世界。他们从未踏出永夜世界半步。他们所听到的、看到的、知道的,都是我这个主人告诉他们的。”
“只要善加利用他们的弱点,再配合他们灵魂的特性,双管齐下,他们不可能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由好与坏组合而成的,两者相互制衡,相互牵制,才能相辅相成。”
“现在他们只剩下黑暗的那一面,我要教导他们如何把他们邪恶的灵魂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才能协助我毫不留情地铲除赫伯特他们那群碍眼的昆虫。”
“我利用泰伦和席拉深入我难以够到的点,沿着我所设下的线,到达我所要攻下的面,层层击破。”
考尔比随手敲击着桌上连接墙上的无接缝镜面石所模拟出的台球游戏。球杆碰击他的首个目标球,接着撞上了第二个目标球后直落网中。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也正巧连上了刚刚他所说的那句话。
台球游戏是考尔比在地球上学到的一种有趣的球类,他至今还会偶尔碰一碰,借机思考问题。除此之外,他还一时兴起,向达迅透露他在地球上看到的一个有趣事物。
“我曾在地球上看到许多方形西瓜。据地球人说,西瓜原本都是呈圆形的,可是那些方形西瓜从初期的生长开始,就随着它们的成长而被套上了不同大小的方形器具,让它们从原本的圆形转变成方形。”
“但是我不必那么费劲,我只需要把他们的嫉妒和占有等黑暗面的灵魂属性都一一挑起,丢入星星之火中,就足以燎原了。”
“只要时机一到,我就会派出我养的这两只忠犬,帮我铲除敌人,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看他们窝里反,我只需要坐享渔翁之利就行了。”考尔比的眼神总是充满着自信,但唯一让他失去自信的,就是妮蒂雅那可望不可及的真心。
虽然考尔比如今掌管着整个永夜世界,但这并不是他的最终目标,他盘算着到最后能并吞整个米纳斯星球,以及包括永昼世界在内的那其余五颗卫星。之后再把触角延伸至地球,届时所有一切都将归他所有,当然也包括妮蒂雅在内。
飘远的思绪让考尔比忆及地球上的一些往事。包括将陈爱莎送返陈家时,他并非按照原定计划催眠了她,而是使她忘记所有妮蒂雅和奥斯维德交往的回忆,独留下奥斯维德是他们天文学系教授的这个记忆。
他还使她忘记了自己是赫伯特及艾丝特的亲生母亲这个事实。到后来年纪轻轻的陈爱莎在门外发现了赫伯特这个甫出世的婴儿后竟然收养了他,却是考尔比所始料不及的。
据考尔比猜测,陈爱莎或许是在奥斯维德担任他们天文学系教授时,就已经悄悄喜欢上他,所以才会在发现赫伯特这个与他父亲颇为相似的孤儿后,便立即心甘情愿地决定收养他。
赫伯特与艾丝特的名字都是由奥斯维德为他们取的,当年考尔比在赫伯特的婴儿车上留下了“嗨,我是赫伯特,请收养我。”的字条,原以为芳华正茂的陈爱莎会将赫伯特交由父母亲或孤儿院收养,没料到陈爱莎却愿意把赫伯特当成亲生儿子般照料。
席拉和泰伦被分割出来的时候,他们已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米纳斯星球。那时妮蒂雅才生下孩子没多久,元神尚且十分虚弱,再加上必须调解地球人与原住民气流之间的纠纷,她根本分身乏术悉心照顾孩子,他遂利用这个时机完成了这项偷天计划。
考尔比把握倒数回到米纳斯星球的时间,幻化成奥斯维德的模样,并利用他的名义,联系了那群想要靠米纳斯星球牟取暴利的昔日同窗,再将他们带到僻静处毁尸灭迹。
尔后还使用了他的黑色镜面石把那些丑恶的灵魂都一一吸附在里头,这都要多亏了班杰明事件所给他带来的灵感。之后他真的感到自己的体力更加恢复了,思维模式也变得更加清晰。天文系大学毕业生的丑陋灵魂果然还是心思缜密,与众不同的。
至于奥斯维德,这个让他心爱的女人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男人,他自然是不能轻易弃之不顾的。说到底,他也不就一介凡夫俗子,只要考尔比轻轻抬动一根手指,他立即就会人间蒸发。
但是考尔比不打算这么做,要奥斯维德死一万次从来都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要让他的死讯或存在,都变得有价值。考尔比老谋深算,他觉得一件事物或一个人的价值,不是从他存在之时开始计算的,而是从他在什么时机出现开始计算的。
就好比一只原本表现平平无奇的股票,一般只能维持在它的一般走势,但碰上一些对其有利的时机,身价就能够突然水涨船高。
考尔比一早已将奥斯维德这只潜力股安放在一个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把玩着手中的镜面石,运筹帷幄地等待这只潜力股转变成蓝筹股的那一天。
达迅见主人考尔比停顿了这么长的时间未再接话,于是赶紧使出谄媚之功,希望让考尔比一展欢颜。
“主人真是英明啊!利用赫伯特及艾丝特的黑暗灵魂让他们自相残杀,陷入僵局,在妮蒂雅女王面前又可以利用艾丝特来假意对她表现得忠心耿耿,实在是一个绝妙的上策!”
达迅说罢,原本乐滋滋的奉承,却换来考尔比眼角那冷冽的不屑,顿时吓得双膝跪地,双手交叠在胸前致歉。
“主人,对不起!是达迅多嘴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主人生气了,达迅真是甘愿受罚!”达迅嘴上道着歉,可是内心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心里十分懊悔。
达迅向来知道考尔比对妮蒂雅女王可说是非常敬重的,殊不知他对她还有着其他情感。
看见考尔比一心计划要铲除赫伯特等人夺得米纳斯星球的掌控权,原以为他是表面上服从妮蒂雅女王,暗地里却恨不得取代她,现在看来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他的眼神涣散,精神不振,不解为何如此简单且表面的谄媚,还是无法达致预期的效果。
考尔比轻轻挥动手指,达迅就立刻飞撞在一面墙壁上,痛得他哇哇大叫。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揣测我的心思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全身酸痛?”考尔比半眯着眼,低着头,感觉从他的语气中就能闻到饼干被烤焦的味道。
“主人,不是,不是,是,是真的,很痛......”达迅硬生生地吞下话里的最后两个字,就像同时吞下两块被烤焦的饼干。
虽然跟随考尔比多年,可是达迅始终未曾发觉,只要自己无意间提起妮蒂雅,考尔比就会变得异常敏感。若要说出达迅头脑不好使的依据,这就是其中一个。
“我知道凯尔和卡洛儿因为今天的飞行比赛而获得了畅游米纳斯星球的四人全免套票组,你去调查看看,我要知道他们将会和谁一起去旅游。”
“是的主人,达迅定当不负所望。“难得考尔比愿意把一些看似毫不起眼的任务都指派给他,达迅自觉一定要将功补过,重拾主人对他的信心。
”时候不早了,你先退下吧。“下达了任务,考尔比立即抛出了逐客令,宛如挥手赶走一只不断在他身旁萦绕的无头苍蝇。
“那达迅先行告退。”考尔比开启了控制头上那片圆形镜面石的开关,达迅即刻顺着水流努力游向陆地,途中他坐上了他的守护使者,一只巨型的赤青色绒毛蜘蛛的身体。方才那个飞撞过于惨烈,他唯有指派这个可以任凭他差遣的守护使者,受伤的心灵和身体才能够稍微得到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