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君刚回到吏办,正要向史大耐禀告情况,县太爷传召的文书就到了。
史大耐不敢怠慢急匆匆赶往县衙,让吕君跟着自己在路上汇报情况。
听到程吏一直没露面,他心里咯噔一下,看看吕君道:“你确定他从头到尾都没在学堂出现过?”
“没有,这小子不知道躲哪儿去了,估计是怕担责任吧。”吕君幸灾乐祸道,“幸亏我跟着去了,否则这次考核非得捅出大乱子,就临阵脱逃这一条就够治他的罪了。”
史大耐可没吕君这么乐观,程吏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肯定躲在背后谋划什么。
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安,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多想了,只能先放下这茬:“县太爷见我肯定是为了考核的事,你在连四海那里没说不该说的吧?”
吕君立马赌咒发誓:“我一口咬定这次考核又程吏全权负责,所有事情都是他安排布置的,出了问题也是他的责任,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还有公函为证,这事他百分百抵赖不掉。”
史大耐眉头一皱,斥责道:“他再不堪也是吏办的人,你这样着急撇清关系,只会让外人看笑话。”
吕君急道:“大人,这小子疯疯癫癫的,留在吏办肯定会惹大麻烦,哪怕别人笑话我也是我这人小肚鸡肠,但只要能把程吏处理了,给大人出口恶气,我也心甘情愿。”
史大耐一听,心里顿时舒爽不少,原本心头若隐若现的疑惑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县衙很快就到,史大耐不敢耽搁,让吕君在外面等着,自己上楼去见刘安鸣。
一进五楼县太爷的房间,史大耐就感觉气氛有些异样,连四海竟也到了?他不在刑办衙门审案子,跑这里来干什么?
带着疑惑向刘安鸣行礼:“大人,不知招我过来有什么事?”
刘安鸣摆摆手,示意史大耐坐下,然后开口道:“史主任,材料都看过了吧?”
史大耐点头:“吏办失职,我身为主官当负主要责任。”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在长官面前不清楚形势的情况下,先承认错误、主动承担责任,不管事情怎样都会给领导留个好印象,至于担不担责任则根本和这个无关。
刘安鸣摇摇头:“老史啊,主动承担责任是好事,可也得先弄清楚情况啊!”
“不知大人指什么?”
“连主任,你跟老史详细说说吧。”
连四海轻咳一声,把学堂的丑闻又讲了一遍,然后笑着打量史大耐。
史大耐听完,浑身冒起了冷汗。
原来学堂里的人竟然利用考核漏洞干起了蒙骗衙门的事,一旦证据确凿的话,整个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
妈蛋,这个吕君竟然如此糊涂,还使着劲儿往外推卸责任,这特么就是我们吏办自己的篓子啊!
万幸的是程吏好歹也算吏办的人,还顶了个执行主任的名头,考核中揭发出来的丑闻也算是吏办戴罪立功了。
就是不知道刘安鸣会不会借机找自己麻烦。
史大耐越想越心惊,再也坐不住了,赶紧站起来朝刘安鸣躬身施礼:“大人,吏办的考核出现这么大的漏洞,是下官失职了!”
这次可不是客套话,而是真真正正地认错领责,证据确凿的事情已经由不得他了,只能表现得光明磊落一点。
连四海心里暗骂,这个老狐狸真是油滑,都这个时候了还表现得大义凛然,其实是看准了县太爷拿他无可奈何,看来想扳倒他还得再等机会啊!
果然,刘安鸣笑着摆摆手:“老史言重了,出了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要总想着追究谁的责任。”
“而且,这次的事也不一定全是责任,我看你们吏办这次的考核还是很成功,不然也不可能揭开这个大事。”
“大人说的是!”史大耐心里都郁闷得想吐血了,几乎是咬着嘴唇说,“这次考核是程吏全权负责,能有如此成绩还是很不错的。”
妈蛋,程吏啊程吏,你这家伙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明明是个坑竟然被你给翻盘了,屁事没做还立了大功,自己真是日了狗了!
刘安鸣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心情愈发舒畅了几分,心说,让你关键时刻掉链子,不想安心给老子办事,哼哼!
“老史啊,我看这个程吏的水平还是有的,上次刚组织完马斌的推举,这就又把考核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年轻人还是很有冲劲儿的啊!”刘安鸣轻飘飘地看着史大耐,“听说你们给他设了个执行主任的名头?”
“没错,方便他开展工作。”史大耐知道刘安鸣要借程吏的事敲打自己,哪敢多说什么,只能挤牙膏似的回应,同时也想看看刘安鸣究竟想干什么。
“执行主任好啊,帮主任解决问题,执行吏办长官的命令。”刘安鸣点头,“还是你们吏办在用人上有一套,连个小小的临时工都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
“全凭大人的教导有方。”史大耐继续装傻。
“好了,回头以县衙的名义下个任命吧,就让程吏做个执行主任,好让老史你更好地开展工作。”刘安鸣大手一挥,事情就算定了。
史大耐心里发苦,但表面上不敢表露,还得恭敬地道谢。
“这事就这样定了,下面刑办就看四海的了,把这个案子查明白,不管涉及到谁都给我抓了,然后马上向府台大人上报。”
连四海领命,还不忘瞅史大耐一眼,脸上的幸灾乐祸瞎子都看得出来。
“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连大人。”史大耐心里一边骂娘一边恭敬道。
“什么事,说吧。”刘安鸣瞥了他一眼。
“请问连大人,这宗文银为何早不举报晚不举报,偏偏吏办考核的时候才发动学生闹事呢?”史大耐看向连四海,“他被邓强雇佣时心里就该清楚,自己一年到期后就得离开,按理说不应该表现如此激烈才对。”
“史大人在怀疑什么?”连四海问道。
“不敢妄加怀疑,只是本官有些想不通。”史大耐摇头,“从卷宗来看,这个宗文银应该是个性格执拗、老实古板的人才对,这样的人不被逼到绝路是不可能做出违背原则之事的。”
“他之前虽然心里不忿,但一直没有向任何人提过邓强的行为,还和学堂里其他人发生过冲突,不太可能早有预谋。”
“而考察组到了学堂后,还没还是述职,他就偷偷溜走去鼓动学生出来闹事,而且还设计好了诉求,用学生来施压,让考察组同意学生投票。”
“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蹊跷,因为吏办考核向来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外人或者不了解吏办工作的人不太可能抓得如此精确,就算有什么要求也不会提出投票这样的方式。”
“所以,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宗文银应该是受到什么人的启发才跳出来的。”
刘安鸣和连四海互相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史大耐分析的很有道理,这个宗文银背后搞不好真的有人指点了。
那又会是谁呢?
程吏!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名字,会是他么?
“程吏人在哪里?”刘安鸣脸色也严肃起来,如果真是程吏指使的宗文银,那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难道都在他的算计当中?那这个人该有多可怕?
连四海也谨慎起来,回道:“大人,属下派人去他经常出现的地方找了,没有找到,只接到了这封信,所以才顺藤摸瓜地查到那些人证和物证。”
“马上派人去找,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刘安鸣眼睛微眯道,“找到后马上带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个程呆子究竟还藏了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