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四海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也有了谱,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主要是几件事搅合到了一起才变得麻烦了些。
不过,牵扯到吏办考核也不是他连四海能管的,只能交由县老爷刘安鸣定夺。他能做的只是把情况梳理清楚,再准确上报即可。
想到这里,他对吕君道:“吕君,刚才的情况你也都听到了,这件事牵扯到两个问题,一是宗文银煽动学生并指控邓强等人弄虚作假;二是吏办的考核工作。”
“这两件事既有关联,又有不同,本官的意思是不可混为一谈,还是要分开办理才是。不知你们吏办的态度怎样?”
吕君明白连四海的意思,这是要给吏办面子,把他们从宗文银的事情里摘出去了。
大家虽然各属不同衙门,但毕竟都是县太爷的下属,做事情必须有界限,吏办考核中出了问题那是县太爷说了算的,刑办只负责缉拿闹事捣乱之人,不能捞过了界。
“回大人,小人没有意见。”吕君自然顺水推舟,他的目的是坑程吏,不会不知道轻重地把整个吏办推进坑里。
“你的话可是代表吏办?”连四海再次问道。
“正是。”吕君肃容道,“来前已向史主任汇报过。”
“好!”连四海点头,让手下把刚才吕君所说的经过誊抄在卷宗上,给对方过目,然后签字确认,同时礼办的阚逢春也作为证明人签名确认。
吕君看过证词后,提了一点修改意见,就是再次强调整个考核过程全部是由程吏负责的,吏办的所有做法都按照程吏布置的开展,因此相关责任全部由程吏承担,其他人全部都是执行者。
连四海眉头一皱,不悦道:“吕君,那程吏的责任肯定跑不掉,你确定要这样写?”
吕君肯定地点点头:“大人,小人确定,也向史主任汇报过了。”
如此一来,连四海也无话可说,只能按照他的意见重新修改,然后交给各方签字确认。到现在为止,吏办考核的事情可以说是告一段落了,只要将情况上报县太爷就是。
剩下的工作则是审理宗文银指证邓强弄虚造假一事,不过这种指控口说无凭,拿不出证据,学堂的督学们又不帮宗文银说话,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宗文银污蔑邓强,连带着,他煽动学生的事情也会变成罪过,一起受罚。
至于程吏失踪一事,因为和此无关,所以连四海也不需再等程吏的消息了。
就在他准备继续审问宗文银的时候,出门找人的张虎带着手下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皱巴巴的破信封,脸色有些激动。
“怎么回事,人呢?”连四海一看就知道事情没办好。
“大人……”张虎故意看了看左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随我来。”连四海知道张虎肯定有什么事不方便当众讲,于是起身。
张虎赶紧跟上,躬身道:“大人,我们找了程吏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没发现他的踪迹,但是却收到一封他留的书信。”
信?这小子在搞什么。
连四海疑惑地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草纸来,这种纸都是上厕所用的,属于一文钱一大摞子那种,不由得嫌弃地撇撇嘴。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列了一串人名和现在的住址,可后面跟的那段话就让连四海惊讶了。
程吏说的直截了当:邓强利用考核漏洞多年来雇佣县城落魄文人到学堂教书,年底考核时再将这些人作为不合格者淘汰,好保住他们自己的位置。
不仅如此,为了雇佣合适的人,他们还偷偷操纵县城的就业市场,不接受雇佣的文人在县城里找不到谋生的工作,这种做法于法不容且直接损害学堂教学质量,只要看一下学堂历年来学生们的考试成绩就能发现端倪。
程吏作为主持本次考核的负责人发现这个问题后立即动手处理,已将县城里曾经被邓强胁迫雇佣的人找到,姓名和住址已在信中写明,请刑办即刻将人带走保护,防止邓强做手脚。
原来如此!
连四海正发愁学堂的事情呢,现在程吏就给他送了份大礼,这可是个大案,办好了在县太爷那里可是大功一件。关键这事儿还是吏办考核惹出来的,跟自己屁关系没有,得了好处还能打击对手,这种好事儿他恨不得天天都有才好。
心里舒畅啊!
程吏这家伙有点意思,不仅推举马斌的事情办得漂亮,这件事也处理得游刃有余,得趁这机会见一见,沟通一下感情了。
连四海也不嫌草纸掉价了,一手拿着信一手捋着胡子,越看越开心。对张虎道:“去按照上面的名单把人带回来,先分开看守,拿到口供,不要走漏风声。”
张虎知道这事关系重大,点点头带人急匆匆地离开了。
堂下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连四海神神秘秘的,但又不敢多问。
吕君轻咳一声,拱手道:“连大人,既然吏办的事情已经完毕,那下官就先回去复命了。”
“好,吕主任请便!”连四海大手一挥,笑道,“学堂之事关系我县教育的根本,干系甚大,本官这就派人将情况汇报给县太爷。”
吕君朝连四海拱手告退,钱无悔等人也想跟着离开却被连四海叫住:“你们几个先不要走,留下配合我审理学堂的案子。”
吕君本来已经走到堂外,闻言一愣,看见身后钱无悔等人也一脸的错愕,不知道这个连四海打的什么主意。只好问道:“连大人,钱无悔他们是我吏办的差役,敢问留下来对大人审案有何用处,我回去了也好向史主任禀告。”
连四海脸一沉:“案情需要,有疑问的话让史主任亲自来问。”
吕君心里大怒,但表面上也不敢表现,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还没那么大胆子当面顶撞连四海,只能拱了拱手大步离去。
钱无悔和铁树人有点傻眼,不知道连四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啊!
可连四海压根就不搭理他们,让衙役把这些人全部带下去并分开看管,于是刘清元等几位督学和跟来的先生们一间、钱无悔等差役一间、邓强那伙人人一间、宗文银自己一间。
然后连四海又安排人将钱无悔等人带来的学堂近几年考核情况取来,仔细核对查验,这项工作比较耗时,不过刑办有专门分析文件资料的衙役,专业人士出手效率自然比钱无悔高了很多。
事情都布置完了,连四海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县太爷刘安鸣那里,有些事情必须当面敲定才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连四海赶往县衙,这些关在刑办衙门的人也开始紧张起来。
邓强在屋子里绕了不知多少圈,脸色惊疑不定地不断朝外打量,可惜什么也看不到,琢磨了半天,突然他朝手下招了招手,所有人都围拢过来。
邓强语气沉重地道:“事情可能有变,准备好鱼死网破吧。”
众人大吃一惊:“你疯了?这事也能做么,得罪了那些人咱们还有活路么!”
“我也不想走绝路,但凡是都要预作准备,万一到了那一步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邓强拧着眉毛狠声道,“他们要是不给咱们活路,我定要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