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无悔拿着公函来找程吏,正好铁树人刚把桌子摆到位,正端着大碗咕咚咕咚喝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吏接过公函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来:“怎么回事,不是任命我为执行主任么?公函上怎么不写清楚。”
“大人,这也是一样的意思,执行主任别人都没听说过,现在写清楚行使考察组长职权,多清晰啊!”钱无悔赶紧解释,生怕这位又抽风再逼自己去改公函,那可就麻烦了。
“哼!”程吏恶狠狠地瞪了钱无悔一眼,“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给你个面子。不过,你和老铁一起去趟礼部,把公函递过去,然后和礼部的人一起去学堂,把他们那些教书先生的资料还有他们学生的历年考试成绩,都给我带回来,一样也不许少,清楚了?”
钱无悔和铁树人一听,眼泪都快下来了,以前考察都是去学堂翻阅资料的,哪有把东西运回来的,那么多东西得搬到什么时候?
两人哭丧着脸不住哀求,希望程吏改变主意。
可程吏压根不搭理,只是晃了晃手里的公函:“瞧见没,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行使考察组长职权,我现在做的就是考察的事,你们要是不听吩咐,那我就去找史主任评评理去。”
钱无悔想死的心都有,敢情这位是故意的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让他当个执行主任好呢,现在自己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两人求了半天,程吏也不松口,最后被说烦了,干脆一甩袖子走了,丢下一句话:“我现在去学堂调研一下先生们上课的情况,下班的时候我回来,要看到东西,否则后果自负!”
钱无悔和铁树人大眼瞪小眼,只能长叹一声,拿着公函去礼办借人。
程吏大步离开吏办衙门,直接回家,这会儿是午睡时间,可不能浪费。
两个小时后。
程吏从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听了听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于是穿好衣服,背着手溜溜达达,朝学堂走去。
刚到学堂门口,正赶上学生放学,程吏找了棵大树,蹲在地上顺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起来。
学堂里出来的孩子们正成群结队地往家走呢,很快就被程吏吸引住了。几个年龄大点的孩子凑了上去,好奇道:“哥哥,你在地上画的是什么呀?”
程吏笑笑,也不说话,继续用树枝画画。旁边围的孩子们更加好奇了,人也越来越多。
不大一会儿,树下的地上便出现了一副简易的3D沙画,一条飞流而下的瀑布从地面直落深渊,四周还飞溅着大大小小的泡沫,可见瀑布巨大的冲击力,而深渊更是深不见底,让人一眼望去恨不得赶紧躲得远远的。
这里的人哪见过这样的画,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怎么好端端的地面竟出现了一道瀑布和深渊啊!要不是程吏只能用树枝在沙土地上作画,怕是他们真会把程吏当成妖人抓起来送官。
年纪小的孩子们更是惊喜不已,对程吏这一手佩服的五体投地,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团团围在中央,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程吏笑着摸摸孩子们的脑袋,又不着痕迹地用树枝一拂,将地上的画扫掉大半,然后开始耐心地跟孩子们聊起天来。
深秋季节,学堂外的地面已经落了不少金黄色的树叶,程吏斜倚着树干,神情慵懒地看着面前小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像一个吃饱了没事干的闲汉。
孩子们从程吏这听了不少有趣的故事,什么会飞的铁皮飞机啦、能载着人潜入深海的水艇啦、还有能和千里之外的人说话的聊天工具啦……总之很好玩儿就是。
程吏也从孩子们嘴里了解到学堂里先生们的情况,目前学堂一共33名先生,一共负责4门功课,分别是农事、历史、识字和算数,其中农事和历史最为紧要,识字次之,算数最不受重视。
因此,先生们也主要把精力放在教授历史知识上,农事课则以实践为主,而且集中在四年级以前,因为许多孩子到了十几岁便不再读书了,而是回家种地,真正一直读下去的孩子毕竟不是多数。
大洪朝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清醒的,知道国之根本在农业,读书人太多并不一定是好事。当然,这也是适应当下社会生产能力而制定的政策。
不过,对学生们来讲,这样的安排就没那么有趣了。他们大多对历史不太感兴趣,反而更喜欢识字课和算数课。
因为,在他们眼里,教历史的先生总是逼迫他们背诵各种枯燥的历史事件和时间,当然比较可恶。而识字课因为可以听到各种故事,也最受欢迎。
从他们口中,程吏听到几个很受欢迎的先生的名字,也有几个对学生狠戾的先生,学生们不仅害怕而且表现的有些恐惧。
这些人的名字程吏也都默默记在心里。
等了一会儿,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青衫、头发乱糟糟的年轻先生,看样子还不到三十岁,可脸上的沧桑却跟四十多岁差不了多少。
已经放学很久,这个名叫宗文银的先生却才刚刚从学堂离开,按孩子们的话说,宗先生肯定又在教室批改作业了。
程吏在宗文银经过的时候出声叫住了对方,宗文银停下脚步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程吏:“程吏?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原来认识自己,那就好办了。
程吏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在学堂里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他自己还没这个觉悟罢了。
“宗先生,我如今是代表吏办负责年度考察事宜而来,不知先生是否有时间?”程吏微笑地看着宗文银。
“年度考察和我有何关系?我要赶着回家,恕不奉陪了。”宗文银脸色和语气变得不太自然,丢下一句话后匆匆离开。
果然不太好说话,程吏刚才从孩子们那听说,这个宗文银对学生是极好的,但和学堂里其他先生的关系就比较差了,经常和督学们发生争执,可以说是个比较另类的存在。
不过,凡是上过他课的学生都对宗文银赞不绝口,他教授识字和算数两门,无论哪门都讲得生动有趣,学生们积极性高涨,虽然他来学堂还不到一年,但不少学生的成绩进步明显。
程吏看着脚步匆匆的宗文银,也慢悠悠地站起身,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宗文银的家住在城外,距离倒也不远,只是晚上7点城门就会关闭,想要进城只能等到第二天早上。程吏看看时间,已经快6点钟了,自己还得回吏办检查工作,看样子想去宗文银家的打算只能延后了。
宗文银故意加快了脚步,他知道程吏跟在后面,搞不清自己怎么被这个傻子盯住了,想到他说要代表吏办来学堂考察,心里就很是烦躁。
走了一会儿,后面的人不见踪影,宗文银停在路边向后看了看,确认程吏已经走了,这才恢复了正常速度朝城门走去,渐渐的,他的眉头又锁了起来,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