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栈一整宿没有睡着,反观另一间房的宋煜睡得但是安稳,温栈在想,要不要将七绝的发作后果告诉苏星野,告诉他也只能给他增添压力罢了,想想觉得没必要,况且日子一过,毒性发作他也不用自己去说。
七绝性寒,侵五脏六腑,发作时肺腑疼痛那可不是假的,带心绞,咳血,肺部刺痛。到第七天最严重时,直接死掉。
一直在想的,还有苏星野的身份,温栈大胆猜测过,他或许会是哪个王公大臣的孩子,家中兄长弟弟争夺家产才会来害他。他会这么想,倒也不是他是那种工于心计的人,从小到大便在这民风淳朴的江南小镇长大,也真没什么条件让他去用心计,不过是他细心了些又是学的医,本就对人与事观察多了些,所以在这件事上面比宋煜多留了个心眼。
第二天一早,温栈起来时,宋煜也起了去做早膳,倒是苏星野因为受伤中毒的原因,一直没起来,直到温栈提着药箱去找他。
毒性在蔓延,他看起来也没多少精神气。
在去看他之前,温栈也抓了几味药材交给了下人去熬,虽说现在确实是少了重要的药引,但至少是可以帮苏星野压压体内的毒。
看他面色并无好转,在他洗漱完之后温栈也没有要让他一定离床起来,就让他坐在床上靠着,自己搬了张小凳子在他床旁坐下。
温栈帮他把了脉,其实不把脉也是可以,就是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七绝病人,想摸摸腕看看是不是和书上讲得一样。
是救人,也是历练自己。再说,这样也能让苏星野安心些。
“真是谢谢啊,温公子。”
温栈抬头看他,道:“不用叫得这么生疏,喊温大夫都比温公子好听。”
“我听宋公子一直叫你阿初,我想……”不等他将话说完。
“当然可以。”温栈早猜到他想说什么:“长欢也实在不喜欢人宋公子长宋公子短的,一并喊得熟络些就行。”
苏星野点点头,撑着床沿要下地,温栈扶了他一把,掐着时间,药应该也快熬好了。
宋煜一大早便起来了,安排了车马行装,又泡进了厨房。等他厨房忙完了,到温栈房里找他,不见他,就转身朝苏星野的厢房走。他大抵是了解温栈的,况且能让他一早起来就去找的人,现时也只有苏星野一个。
“车马行装我已备好,用完早膳便可启程。”宋煜见温栈果然是在苏星野房里。
苏星野站稳,微微躬了身子做揖:“长欢。”
宋煜有些惊讶,早些时候还一口一个宋公子温公子的苏星野这会儿倒叫得亲切起来。他笑笑,也跟着躬身回礼:“予怀。”
温栈在一旁看着,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我让人给你熬了药,等会用完膳你服了,身子舒服点。”
“好,有劳。”
院子里有树,有鸟在上面筑巢,清晨起来便能听见叽叽喳喳的声音。倒不让人生厌,觉得那些鸟儿活泼可爱得很。
早膳用得差不多了,佣人将煎好的药端了上来,并且旁边的盘子上面附带了两颗山楂。苏星野也没有犹豫,端起碗一口气把药往肚子里送,可药苦啊,苦得他五官都要挤在一起了。说真的他没吃过这么苦的药,一时也想着这到底什么熬的啊,怕是把世上最苦的药材都熬到最浓了吧。
温栈见状赶紧往他手里塞了一颗山楂,解苦的。苏星野也赶忙咬了一口使劲儿的嚼啊嚼,想赶紧把口中的苦味驱逐出去。这山楂也是温栈特意交代的,比起甜腻腻的糖,酸甜的山楂会好些,也可口。
宋煜没说什么,只是一旁一直默默喝粥的陈观看了一眼,淡淡地开口,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苦,要命还是要糖。”
昨晚的事情他作为家主当然知道,温栈他们本也可以昨晚便收拾了便出发,可还得跟他交代一下不是。而且他出奇的淡定,可能是医龄大了,什么病没见过。七绝他当然见过,只要药到,绝对病除,难的不过是药不长在这江南才如此难办,且毒性之大患病者也是痛苦。
别问为什么不去药铺买,药铺有的话至于备了车马吗?温栈最常与镇上和邻镇的药铺打交道,若近处可得,何必舍近求远。
三人没人接话,宋煜轻咳了几声,赶紧上前打圆场:“那药也喝完我们就走了,师父你照顾好自己,我们去去就回。”说着,走到苏星野旁边,将他拉了起来就往外走。
温栈也在后面跟了出来。
“行李都帮你们备好了,直接走就行。”宋煜。
“阿初记得所需的药材吧?”三人刚要动脚,身后传来陈观的声音。温栈转身面对他:“记得,常青。”陈观点点头,没说话,继续吃东西。
“今天天气很好啊,天空很蓝。”苏星野抬头看着蓝天白云,一整片的湛蓝色让人看着心情就舒畅。
“是啊。”宋煜先一步上车,伸手出去拉苏星野:“以后身子好些了多出来走走,天空可一直这么美。”苏星野听出了宋煜话中的鼓励,对着他笑了笑,将手放到他手上,让宋煜拉他上去。
接着,温栈也被宋煜拉了上去。这可不是矫情,他们两个平时文邹邹的安安静静的,那车确实也高了,要他们直接不顾形象跳上去还真不可能。
在他们车走之后,身后一辆装饰素净的马车也跟在他们后面一同走了。
“剑上萃了七绝?”苏星奕掀开马车窗帘子,看了眼后面越来越远的陈家庄。
“是,属下想着既然萃了毒,他们的人也来了,打中了他就撤了,以防暴露身份被他们认出来。”林决也是担心这点,若自己被苏星野认出来身份暴露就会一同连累了自家主子。
“打听到他们要去哪里了?”苏星奕放下帘子,问。
“北上去凉城,那里常青多,他们需要。”林决既然用了七绝,自然是知晓该如何去解毒,所用药物。
“让凉城内那边的人去把凉城内所有药铺的常青买走,并且订下他们七日内所有常青。”苏星奕摇起手中的折扇,目光狠了狠:“我要自己盯着他们。”他可是要露面的,保不齐苏星野死不了回去了乱说,毕竟是他自己担下说要来寻他回去,可不能不出现。
如果到时候他死了,好歹他也好搪塞过去。
“是。”林决答应下,他知道自己主子的意思,他抿了抿嘴开口:“主上,就算药铺的货垄断了,凉城山林里也是有的。”
“随他去吧,死不了让他受点苦也行。”苏星奕收起扇子,林决这话确实让他头疼,就算讨厌极了苏星野,想让他死,可他也不会特意让人去山林里细细找药拔除干净,且不说能不能除干净。
让他晚点回去,别坏了自己的事就行。
另一边左室内陈观也早就让下人将碗筷收拾了去。
“我要出门几天,长的话可能半月也不一定,你打理好家中一切,等公子们回来。”陈观走出大门前害顶住了管家。
“一定一定,家主放心出门便是。”
下过雨之后的天气是越来越好了,转季节的时候总会下一场雨,把前一个季节留下来的温度彻彻底底洗刷一遍。
春天到了,花儿们该开也都开了,日子一天比一天明媚。
三个人没有雇车夫,是宋煜自己在外面赶马,温栈在里面看着苏星野,有时候也会出来坐一下。当然温栈不是没有试着想赶马,可是宋煜不让,怕他出事。他自己倒没什么,身上有功夫在,会怕他乱赶车?只是担心他们两个会不行。
他们选择了走野路,因为野路会快一些,若是规规矩矩经过那些城镇,那进程可得慢下来好多。
“诶,中午我们去抓鱼来烤怎么样?”宋煜一边驾着车一边朝车里的两个人喊话。
“长欢厨艺确实是不错,这几次吃的都是他做的菜,感觉很舒坦啊。”
“他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夸他,你这么一说,他能上天了。”温栈笑笑对苏星野说,又稍微大声一点回答外面的宋煜:“好!等会儿找个地方停下来休息。”
“别等会儿了,就现在吧。”宋煜找了个平坦空旷的地方,当即就把车停了下来:“下来吧。”
“我去前面河里抓鱼,阿初你捡点柴火我等会过来生火。”停好车宋煜就小跑着前往前面的小河,心情不错吧,步伐轻盈。
“你在车上待着等我,我在附近捡点柴火。”温栈跳下车,往车子里的苏星野交代了声。
“嗯。”苏星野应了声。
听到他应话,温栈也就进了附近的林子捡柴火。以前和宋煜跑出来玩的时候也捡过,宋煜负责抓些野味啊他自己就捡捡柴火等宋煜来料理。想想好久没有出来了,虽然有的是机会,可是因为庄子里需要打理,两个人也许久没有一起出来到这种山野林子。
只是啊,没想到现在出来确是因为忙着要帮别人治病找药,在路途中停下休息。
另一边宋煜整理好衣服,撸起裤腿和袖子,站在小河中。河水很浅,只没到小腿,不过看着清澈的河水,宋煜呆了一下,他是知道野外的水会清澈很多,但是清澈了鱼就少了啊。
他在原来的地方站了一会儿,找了好久,终于是看见有一条鱼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游了过来。
宋煜眼睛一亮,伸手去捉,却扑了个空,鱼还被吓到了,游得更快了。他急忙跑了两步去追,可是脚底下都是碎石头,光着脚被扎了好几下。
“嘶。”宋煜抬了抬脚,水流缓缓流过,让他脚底舒服了些。水面平静后,鱼儿也放松了警惕,在水里悠闲的摆尾。宋煜这次也不急了,慢慢得挪动了几步,看准了位置,一下扎过去。
好大一条鱼,被他擒住了。
鱼一直在挣扎,扭啊扭,为了抓紧一些,宋煜也跟着动了几下。结果因为在水中,一个趔趄,一屁股栽到了水中。不过他可记得要抓稳了鱼,那鱼扑棱出了好大的水花,溅了宋煜一脸的水。
上了岸,拧干衣服,可是还是一大片湿答答的弄得他难受,就想着赶紧回去生个火烤烤鱼也烤烤衣服,毕竟一直湿着也不是办法。
把鱼放在衣摆上,把衣服提起来,再一手提着鞋袜加紧步伐走回去。
因为两人各自去了一小会儿,苏星野自己待在车内没事可做,就靠着眯了会儿。
苏星奕那边,林决前去打探完回来报告给他:“他们在前方不远处停下。”
“也好,去见见我的弟弟吧。”三个人的车停在前面,他们两辆车的距离本就不远,这会儿他们的车刚停不久苏星奕的马慢慢走着不过一会儿也追上了。
附近除了鸟叫声便什么声音都没有,苏星野就算病了,后面有马车行动的声音好歹还是听得出来的,而且还有人下车走动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一张熟悉的脸。
是苏星奕,他的兄长。
他和这个哥哥关系不是很好,苏星奕的生母身份高贵,却远不及他的母亲得宠,为了继承身份,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其实在他记忆中,苏星奕是有对他好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不喜欢自己了。
记得有一次他贪玩不小心打碎了苏星奕母亲的花瓶,为了不让他受罚,苏星奕把罪责都推到了他自己头上,凭着苏星奕是亲生的,愣是没被怎么样。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他恨不得他去死。
“予怀。”苏星奕在苏星野他们的马车下面,从容淡定的站在旁边,喊了一声,他知道苏星野在里面。
知道躲不过了,苏星野也从车里出来,动作慢了些,还是跳了下去,朝苏星奕躬了躬身子:“兄长。”虽然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但凭着小时候的情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兄长怎知晓我就在这里。”
“我可是找了你好久。”苏星奕看着苏星野面色并不是很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看起来不是很舒服,怎么了吗?”
“咳!”苏星野没忍住咳了几声,看着面前面若冠玉的男子,对面眼底的讥嘲一点都不掩饰:“劳兄长关心,我只是前天晚上淋了雨,染了风寒,不碍事,咳咳。”
看着他明明快死了还装作小病的样子,苏星奕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那不去顺便跟我回去,再服药医治。”
“劳兄长回去向父亲秉明,说予怀交得新友在外游玩几日,便回去。”苏星野实在是不想同他们一路,本就包藏祸心,这时候跟他们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那便随你去吧。”苏星奕啪一声打开扇子,悠悠扇起了风:“对了,怎么不见跟着你的那个小书童?”苏星奕当然知道那个书童去哪里了,是他安排的他能不知道?他明知故问罢了,不过他也没兴趣去试探苏星野对他的看法,也没必要,再说他也知道。自从母亲对他表现过明显的敌意之后,自己也跟着表明了立场。
只是两人毕竟是兄弟,表面功夫自然要做的足一些。
“安祚他与我走散,寻人无果。”苏星野和他走散已经有一天了,按照他的性格早该找来了,可是……
苏星野心里明白,安祚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可是他却不能去做些什么
“也罢一个奴才而已,等回去了有的是。”
看苏星奕说得如此轻松,苏星野拳头握了握:他就当真不惜别人的命。
温栈捡柴火事情轻,早宋煜一步回到了车停的地方,看到苏星野下了车与人交谈,赶忙上前,放好柴火。
然后起来拘了个礼,想想也觉得无话可讲,便没有开口,在一旁站着。温栈隐晦地打量了一番苏星奕,当然是不能让他发现,任何人发现自己被盯着看肯定会不自在。
不一会儿,就看见湿答答的宋煜提着鱼和鞋子走了过来。他看见那边热闹,也赶紧跑了过去:“新朋友啊?”
“……”苏星野一时语塞,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介绍人:“我兄长。”也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他真的不想多说什么,再说他苏星奕本人就在这里,若想结识自然是不必他多说什麽。
宋煜打量着苏星奕主仆两个,还想着要是能多交两个朋友也是不错,不是有话说:出门靠朋友
当把目光放到林决身上的时候,好心情突然少了一大截,总觉得他在哪里见过,身形姿态很熟悉。
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林决也抬头看了回去。看到是宋煜的时候,马上将目光移开了。昨日与他交手的就是这个人,要不是他轻功不错,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赶紧跑了,怕是就被抓住了。
“我去架柴火。”也没多做招呼,宋煜扔下一句话就往旁边的空地去,自顾自的忙生火烤鱼。要是有新朋友他当然是很乐意,可是总感觉那两个人有点不对劲,先不说苏星野那个衣着体面的兄长,就说身旁那个人,怎么看都觉得奇怪,特别是他发现自己在看他的时候那一下的躲闪。
宋煜怕自己身上的水弄湿了木头,就把湿掉的衣摆部分撇远了些。去车上摸出打火石就噼啦啪啦生起了火。
听着宋煜那边的动静,苏星奕待久了也觉得无聊:“行了,你不愿回去便算了,我要先走一步了。”说完不等苏星野作出反应,就转身走了。看着林决驾着车掉头走了。
等他们的车走远了,苏星野一松气靠在了温栈身上:“要撑着这副皮囊跟他做表面功夫真是难受。咳!”宋煜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我总觉得他们不对劲。”
“他们当然不对劲,就想着我死。”
温栈想扶苏星野进车里去,可是被他拒绝了:“反正长欢鱼处理好了也在烤了,我就坐会儿。”
“也好。”温栈听了他的理由,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