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回想着二十年前的事,思绪万千,父亲是默默的离去,自己找不到任何的复仇动机,或者复仇方向。虽然这些年已经摆脱了不少过去的枷锁,但老者的那句话,还是像一条凶猛的毒蛇,朝自己心里钻。
“你父亲当年就是为了救陌生人,不料错杀了巨熊,郁郁而终。”
“李广,不能重蹈覆辙,你不知人心险恶,短短几日是看不清对方的为人。”
“是啊,这自己同村之人被害,不能无动于衷吧?”
……
任凭几位老者在耳边讲,如同过堂风,吹过边走,李广丝毫没有听进去,他心里知道父亲的死不是因救人悔恨,而且为了完成救赎。
“几位尊老莫再废口舌,我即便死了,也不会说出我那兄弟的下落。”李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张一尘不染的纸,想从上面找出情绪都很难。
“你!”青衣老者气得青筋暴起,近百岁的年纪,却有着四十岁的脾气。抬手便想将掌狠狠拍在李广头上,但犹豫一下后,还是没有动手。
“即便你不说,我也会派人去找,哪怕将这无龙山踏平,我也要将他碎尸万段。”青衣老者说完,头也没回的出去了。
“唉…”
大堂中的老者陆陆续续地离去,但脸上的表情都充满着鄙视与无奈,唯独剩下一位老者,跟李广说了几句话。
“这事太大了,你们小心为妙。”和善老者心中明白吴楚一定是被藏在无龙山附近,也明白只有哪地方可以待,但刚才众人讨论时,自己并不想说出来。
“实在不行,就逃吧,有柳村容不下你们,这天下总该容得下。”
和善老者拍了拍李广的左肩,叹了声气,也离开了大堂,不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拍李广的肩膀了。
李广在空旷的大堂里站了良久,眼前的这樽明王神如同一直在默默地看着屋中发生的一切,但却是在审问李广的样子。
李广踏出门去,这大堂周围早就站满了人,有的面露喜色,也有人恨不得李广现在就死,但众人都见识过了他的身手,李广就这样一直往前走,一群人也默默地让出一条路。
李广回到家中,收拾了两包衣物和肉干,将自己的那张生铁红木弓套在身上,颠了颠木架上的武器,挑了一把顺手的短刀别在了腰上,将柜中的书信也放进内兜后,李广便踏门而出。
约走了十几步远,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承载了自己三十年回忆的屋子,李广依稀记得每一件事,不知自己这一走,还能不能再回来,现在唯一能做的只就是在走之前将这些回忆加深,永恒不忘。
……
“吴楚师弟,你可盖苦我了。”伍士年这几天的遭遇,丝毫不比吴楚差,反而跟吴楚相关,但伍士年却并不知道详情,以为是自己的命不好。
原先因吴楚瞎编的武器而内斗的河匪,那夜竟然也几人逃脱,但这神兵的消息,却不胫而走,这千里风眠江的上河匪,无一不对这“日月剑”眼红,纷纷都来到玉灵山附近,希望能碰见吴楚,将这宝剑占为己有。
但众人只知吴楚是玉灵山的弟子,却不知其样貌。
伍士年穿着玉灵山的长袍,自然被认成了吴楚,虽然伍士年这几天解释了不下于五次,但河匪根本不听,见衣如见人,那素白色的长袍在他们眼中已经是“日月剑”了。
伍士年这段时间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抓住他!”
虽然不会畏惧河匪,但也不想因自己杀了河匪,而让他们与玉灵山结仇,眼下金沙帮已经让众人头疼,若再加上河匪,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河匪被自己打伤,但都不在命门,伍士年只想尽快摆脱河匪,但越来越多的河匪一路上源源不断的涌向自己。
此刻的伍士年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想要活捉自己,但光这几日数着河匪帮派的帮旗,便已不止七家。
“你要是还走这大路,还不如现在自行了断。”伍士年半开玩笑的对自己说着,一句话间便已在几棵树间飞了几丈远。
伍士年心中只想着赶紧到静虚宫,然后把师弟揪出来,当着师父的面狠狠揍吴楚一顿,让他知道自己替他受了多少苦。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吴楚不在静虚宫,师父也不在静虚宫。
……
“出来吧!”李广突然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但声音却是传入了四面八方。
忽然之间,从树上跳下了十几个身影。李广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很不是滋味,平日里交情不浅,此刻这些人却在跟踪自己。
“李兄,二尊老吩咐的,我们也不敢不从,你还是乖乖的告诉我们那小子在哪,不要让兄弟几个不好做。”带头的黑影,揭下面罩,表情很不轻松。
“你们不要再跟了,我早知有人跟踪,所以才故意带到这里,倘若你们再逼我,那只有得罪了。”李广忽然间出手将几人纷纷打晕,速度极快,并把他们绑在了一起。
李广虽然想过杀人灭口,这样便永远没人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将捆着的几人纷纷用布条蒙住双眼后,便原路折回。
……
青衣老者一直在屋中踱步,眼看着太阳慢慢下山,但派出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心中自然焦急。
突然有人悄悄走近,在他耳边低语,听到这些话的青衣老者,面无血色,还未等那人行礼作别,便直奔大岁家中去了。
大岁家中已经挂起白布,小岁虽然受伤,但仍然头缠布条,身着白衣,跪在大岁的尸体边。
青衣老者看到那些白布如同鬼魅,在朝自己哭喊,仿佛在质问自己为何还未带吴楚的人头过来。
小岁看见尊老过来,感忙擦拭眼泪,用的是唯一可以活动的左手,正当想要拜见时,却被青衣老者扶起。小岁很好奇尊老为何慌慌张张,同时不由分说的便进屋翻找东西。
虽然对方是村中的几位尊老之一,但是死者为大,自己兄长的尸首未寒,进屋后不仅没有吊念安慰一番,反而当着自己的面在家中翻箱倒柜。小岁心中虽然一直对自己的师父怀有最大的尊重,但此刻可能比谁都讨厌屋中的老者。
青衣老者在屋中翻找,如同在寻求宝物,但眼中却透露着不希望看见的意思。
只见他从床下掏出一个小瓶,用鼻子闻过一会,倒在地上,液体才刚触碰地面,就已经冒起了酸臭味的泡沫,同时一阵土黄色的烟雾缓缓散开。
“没想到………”青衣老者如同丢了魂魄一般,差点没有站住,小岁见状赶忙扶住。
小岁也不知道这地上的东西是什么,更不明白为何会在兄长床下找到,但自己也闻得到那刺鼻的味道,明白这瓶中的东西绝不是良物。
“尊老,您身体无恙吧?”
青衣老者示意让小岁松开手,同时将小瓶塞进袖中,话也不说,便走了。
屋中只剩下小岁和旁边的尸体,小岁整理一下被尊老翻乱的东西,触物生情,又哭了起来,仿佛刚才尊老的唐突之举只是自己怀念哥哥的插叙,已经不在脑中形成记忆了。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路边的村人全部在看着自言自语的尊老,走得很快,表情很急,准确来说,已经接近慌张无措了。
青衣老者到了家中,将瓶中的液体倒入壶中,随后内力捏碎了小瓶,携壶而走。
……
年轻人一直好奇二长老为何深夜见自己,虽然自己按吩咐检查出了大岁死于何毒,自己还记得当时贴近尊老耳边说的话。
“尊老,大岁是死于怒阎散。那箭头我也验了,只有一侧涂了毒,虽然剂量不多,却剧毒无比。”
自己当时并未明白有什么问题,但见到青衣老者后,又想起来大岁曾在自己这里换过一些怒阎散,便突然懂了对方的用意,同时脑中只想着一个字:
“跑!”
可是时间已经容不得自己反应,青衣老者一跃在他身后,捏住了他的脖子,在疼痛之下张开了嘴,老者随后将一壶水灌入其中。
“这……这是怒阎散!”年轻人挣扎开了青衣老者的手,更准确一点来说,是青衣老者松开了手。
“尊老,我………”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全身便立刻僵硬,躺在了地上,从嘴里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将整个下巴吞没,随后血如同逆流一般,朝眼鼻耳流去。
“…………”青衣老者将酒壶放在了年轻人的手里,随后观察一番后,又调整了尸体的姿势,藏在了屋内,确定了四周无人后,便如同夜枭一样,消失了在了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