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东凝,无德无才,无貌无权,万事不成,丧辱家门。”
“笨蛋笨蛋,哈哈哈,大笨蛋。”
“娘亲都不喜爱的孩子,没娘要了,没娘要。”
耳边嗡嗡地一片嘈杂,我忆起,那些声音便是来自雀陵的城中人。
我面容依旧沉寂,死气沉沉没有生机,大师兄转过身,手提双刃,朝我刺来,快而狠。
就在那一瞬,我睁开眼,裹住我的那厚重的,飘浮在半空中的水珠,化作利剑劈头盖脸地向大师兄射去。大师兄手中的双刃被生生得斩断,利剑划破身体却没有伤害他一分一毫,只是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我浑身湿透,迎面又吹来了微风,我哆嗦着蹲下身,在大师兄耳边嘀咕了句,“师兄,我赢了。”我觉得我当时肯定浑身泛着傻气。
大师兄不恼,赞赏地笑了笑,五百年间,我唯一一次参与的斗法大会,拼尽全力赢得漂亮。
再然后就飘飘然,不知所以,身子泡在水里太久,受了寒,昏睡了几天,醒来眼睛就见不得光。
也奇怪,小小的病惊动了药仙,给我一根白绸丝带寥寥交代了几句就走了,我心想,师傅对我真好。
我整日蒙着眼,心里又气不过离泱骗走我剑的事,耿耿于怀,心碎一地,闹了大情绪,不理任何人,天天躺在床上,想着怎么再讨厌离泱一些,太坏了。
可是肚子饿坏了,嗯……比离泱还坏。没人送饭来,我饿得翻来覆去,偶然闻到一阵食饭的香味。
伸长脖子使劲嗅了嗅,闻闻就好,闻闻就好。我咽了口气,香味却越离越近,肯定是阿六在诱我,我绝计不上当。
当那香喷喷,软糯糯的粥喂进嘴里的时候,什么不上当啊,什么只是闻闻,全都抛之脑后了,即使蒙着眼,我还是吃得狼吞虎咽。
喂我那人笑了笑,声音并不熟悉,我砸了咂嘴,“你是谁?”俗话说饭不可乱吃,万一他给我下毒怎么办?
“我是浮濡仙君的弟子。”他答得倒也不含糊。
我拍脑门一想,不对,道:“我那么多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为什么偏偏让你来送饭?”
“他们都去参加天君的寿诞去了。”他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喂给我吃,我脑子飞快地想着,觉得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喂粥的当口,我卖着可笑的嘴脸,问他:“那你为何不一同前去?”
“哦?没兴趣。”
“就这么简单?”
一碗粥见了底,我觉着他这回答模模糊糊,甚是可疑,伸手想取下白纱看个真切。
他一把稳住我的手,“就这么简单。药仙反复交代过,未有七日不可摘。”
“可是我想出去走走,这些天在屋子都呆乏了,这眼前蒙着纱,恍恍惚惚的,出门摔着了怎么办?”我说得头头是道,只差他说个好字,期待了许久,只听他说了句,“我牵着你的手出去吧,这样也能走走。”
不知道是羞还是臊,我脸红了红,支吾道:“你信得过吗?”
手上被一股力握住,很温暖,我也难得的温顺,那人低笑道:“当然信得过。”
他照顾我照顾地极其细致,跨门槛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想抱我过去,我好奇地问:“你真的是浮濡仙君的弟子?”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他这一反问,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若要再问问他名字,显得我生性多疑,不问,万一他是歹人我又该如何?
就这样被他牵着在山上四处闲逛,果然都去天君的寿诞了,山上只听得见池塘的水在流淌,鸟儿在枝头欢唱,他忽地问我:“你为什么闹脾气?”
总算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吃不喝了,我愤然抱怨道:“还不是因为离泱。”
“哦?”
“他知不知道孟双对我对重要啊,他知不知道那是他给我的,凭什么又拿回去,他知不知道孟双差点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我心中自有怨气,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孟双于你,真的很重要?”他像是很自然地就问了出来,我也没有避讳,大大地点头道:“当然,那可是离泱送……”意识到不对,闭了口。
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喜欢离泱,还那么重视。
“你喜欢离泱?”他语气里有三分笑意。
感觉被人讥讽了一般,我摇头,“不喜欢。”
“那离泱喜欢你呢?”
我瞪大了眼,脸涨得通红,仿佛被羞辱似的,“不需要。我喜欢他就好,不用他喜欢。”
“你怕水吗?”他转了个弯问我是否怕水,我也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未表态之前,手上力一松,扑通一声滚入了水中,四周是绝意的寒冷,水不断灌入我的双耳。
那人果然没安好心,我的命真的好苦。
忽然被人揽住了腰肢,唇上一热,温柔的甜蜜,他在我耳旁轻轻唤了一声,我惊恐地想要睁开眼,白纱早已被水给冲散。
当我睁开眼,才发现这原来是场梦,我摸了摸覆在眼上的白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叹了口气,“还好是个梦。”
瞎子换了种熏香,问:“你怎么确定那是场梦?”
我早知瞎子会这么问,并不打算隐瞒什么,诚实开口道:“你知道他唤我什么吗?阿清。这世上知道我叫阿清的,除了你,便是我娘亲父君,天君冥王,秋末和离泱。”
“梦里的人分明声音都和离泱不同,你说这不是一场梦,又是什么?”
“你去问过离泱这件事吗?”
“我倒是想,可是他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离泱离开紫阴山时,我以为只是暂时的道别,却没想到是不再回来,多么可笑的我,站在一众弟子之间,目送着这个与我从未相近的人。
那个梦,我留在心底,一个少女怀春的梦,不也挺好吗?
瞎子在一旁亦不说话,我从怀里摸出了玉环,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再悄悄离开,就当我们从未相识,如梦一场。
再见,瞎子,有缘再见时,我一定会问清你的名姓。
没有顾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