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政自觉理亏，开始闷声不响的扒拉眼前的三大碗面。霍小光若有所思的望着忙前跑后的店老板，突发奇想的喊道，店家，我想请问，你们还招跑堂小伙计么？
店老板嬉皮笑脸的回道，客官您就别跟我们开玩笑了，这一顿饭要吃三碗面的伙计我们是万万养不起的。
霍小光看了一眼埋头吃面的英政，忍不住的摇头叹息。
饭后两人走在大街上，霍小光十分感慨的对英政说，叔你看这满大街的商铺林立，有些还门庭若市，其实真正能赚到钱的十之一二而已。像我们刚才光顾的面馆，开了也有七八年了，一直就没见增添人手，老板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挣的大概就是两三个伙计的工钱而已。生意难做啊！
英政问道，那为什么有人赚钱有人赔钱，有人做生意简单，有人做生意难呢？
霍小光想了想，说，我要是能把这些事情想通透，也不会像个无业游民一样在大街上闲逛了，嗯不对，我现在好像就是如假包换的无业游民了。其他行业我不清楚，但就餐饮业来说，我还是有所感悟。开饭馆，顶顶重要的是味道，其次是卫生，再其次是营养，最后是价格。我曾梦想过把全国最知名的风味小吃全集中到一个小馆子里，生意一定很火爆！不过后来一盘算，单就面点一项，就有兰州拉面，重庆小面，山西刀削面，武汉热干面，北京炸酱面，杭州片儿川等十几个品种，止请厨子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只好作罢。不过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代表传统美食文化的小馆子开遍全国，开出国门！
霍小光越说越激动，慷慨激昂的神情犹如一家跨国企业的年轻老总。此时忽然从身边经过一对情侣，那男的随手一丢，将刚喝完的可乐罐扔向旁边的垃圾桶，可惜准头欠佳，那易拉罐叮铃哐啷的掉落在地上。霍小光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咔的一脚把易拉罐踩扁，若无其事的捡起来装进兜里。
英政不解的问道，你这是……
霍小光嘿嘿一笑，说道，这种易拉罐可以按照一毛八的价格回收，而普通的塑料矿泉水瓶只能卖到一毛一到一毛二，虽然都是小钱，但是攒多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当晚，处于失业状态的两个人百无聊赖的待在出租屋里，霍小光趴小桌上飞快的打着计算器，而英政则安静的躺床上津津有味的看他的过期杂志。许久，霍小光停下摁计算器，对英政赞道，真看不出来，粗枝大叶的你居然还有敏而好学的一面，难得。
英政把报纸放在一边，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说，怎么样才能成为天底下最好的读书人？
霍小光摇了摇头，不知如何作答。
英政说道，有两种方法。要么就把天下的读书人都杀光，要么就比天下的读书人都多读一本书。
霍小光叹了口气，说道，你戾气很重啊。
英政说道，我以前比较倾向于第一种方法，不过现在看来，第二种方法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只有无知的人才崇尚暴力，真正有水平的人都是驾驭人心。
两人正在闲聊，忽然楼道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霍小光惊慌失措，忙对英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手就摁灭了头顶那盏八瓦的节能灯。
脚步声停在出租屋门口，接着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良久，听见门外一名男子喊道，霍小光，我知道你在里边，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采取暴力手段，但是你要知道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给你最后七天时间，你不出来了解这笔债务，就别怪兄弟不客气了！
不多时，脚步声渐行渐远，霍小光摁开电灯，一脸的苍白。
英政端坐在小床上，虎视霍小光，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霍小光喃喃说道，我欠了他们一笔印子钱，一直还不上。
英政问道，欠了多少？
霍小光回答，一万块。
英政挠了挠头，问道，一万块？一万块是多少？
霍小光看了他一眼，无奈的说道，一万块可是个天文数字啊，大概相当于一千五百碗油泼面吧。
英政嗯了一声，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不过，你说过你才刚刚毕业半年多，怎么就欠下了这么多油泼面……啊不，这么多印子钱？
霍小光连连长叹短嘘，半晌，才稍稍平静下来，从床底掏出一瓶二锅头，又从纸箱子里摸出一袋花生米，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然后一口苦酒下肚，无限感慨的说道，这事我已经扛了几个月，从来没跟旁人提起过，没想到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英政说道，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对了，兴许还能帮上什么忙！你也真是，昨晚上为啥不告诉我你还藏了这么精致一小瓶的美酒呢？说完举杯扬脖，一口酒入喉，呛的鼻眼通红。
英政被辣的哇哇大叫，责问霍小光，这酒怎么这么烈？
霍小光疑惑了的看了一眼标签，说道，五十二度而已，哪就烈了？不能喝少喝点，这么大人了，喝口酒跟小孩打针似的。
英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重新镇定了下来，才继续追问道，你怎么会欠钱？刚才来的又是什么人？
霍小光说，其实说起来，我是帮别人扛的债。大学时曾经谈过一个女朋友，时间也不算太长，半年多吧。也说不上特别喜欢，只是觉得都是一个地方过来的，又差不多出身，彼此之间能有个照应。不过最终还是没能走到一起，她说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精致生活，我也觉得确实如此，就和平分手了。
三个月前的一个雨夜，她突然找到我，惊慌失措的像个迷了路的野兔。一问下来才知道，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她通过学校的朋友联系了社会上的人借了一笔钱买了部手机，打算用每个月的工资来慢慢偿还，可人算不如天算，她没过实习期就被第一家公司辞退，断了收入来源。可放印子钱的却不管那些，利加利利滚利的很快就到了一个算不清的数字，她走投无路，才想起来找我。我又不可能袖手旁观，于是硬着头皮扛了下来。实指望能通过园区的兼职先把利息尽量偿还一些多拖些时日，未曾想这兼职也做不长久，才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那些人认得我但我不认得他们，我也不想去结交他们。不过现在还算文明，每次来都称兄道弟的十分客气，但我也很清楚，他们翻起脸来会比翻书还快。
英政沉思片刻，问道，那我问你，你跟前女友后来复合了么？
霍小光怅然若失的回道，没有，自从我帮她扛了这笔债务之后，她就再没有找过我了。
英政大怒，拍着桌子喊道，你傻啊兄弟！被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她跟你非亲非故，又丝毫不懂得知恩图报，你凭什么帮她？
霍小光自顾自抿了一口酒，强自镇定的说道，她是我第一个女朋友，也是除我母亲外第一个给过我温暖的女人，再让我选一万次，我还是会帮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