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于这玄冥棺内休养了数日。
玄冥棺似乎是置于其寝殿的暗室里,并不似三奴界那般阴暗,可四周亦是昏昏然,徒然袭来的巨大空虚感,这让她花了许久时日去适应。
她虽无灵法,却也能清晰感受到玄冥棺内的霸道强劲之气,触及我魂魄时却是温和,可日复一日地,原来身上的累累伤痕渐渐焕发了新生,手上因寒冰侵蚀的伤,足底因赤焰火石灼烧的伤,本来皆乃血肉模糊,此时却似换了新肌,虽残留了些许痕迹,如此神效,却已令人咋舌。
罗刹鬼自上回与她相对长谈后,近些日子甚是繁忙,总是伏案阅籍,不知翻阅了多少古籍,于青简上做了多少文章,可他总能在忙碌中抽出空来同她交心,许多时候,他也捧着一摞青简进来,坐于玄冥棺旁的玉石上,可他所阅之卷,从未让她窥了去,卷宗总是与她相对着。
抽出空来,他会时不时同她对视,眼神千变万化,时而深情,时而忧伤,时而空洞洞的,令她捉摸不透,以致于让她萌生了罗刹鬼可是性情诡异多变的主,生怕他下一瞬便改了主意将她送回去。
故她表现地万分乖巧。
罗刹鬼并不同若兰过多言语,也不同我讲述她生前之事,可能因了他许诺将她的记忆复原,也可能是因了他知晓她如此模样无法回应他任何。
那他正忙于之事可是同如何夺她的记忆有关?
她的魂魄需要在这玄冥棺中带多久,可是日后长久便以这形态存活?
如此想着,她却是无法得到答案。
可能知晓的,夺回记忆定非难事,而以魂魄状态生存,虽无聊至极,却是比在炼狱中强了多,如此便不再多奢求些什么了。
故她常常静静陪伴,并不惊扰他。自然,她本来也无法做出能够惊扰之事。
若兰静静看他时,心底便升腾起异样之感。像是有什么将要冲破她这饱经摧残的残破魂魄,可细细寻来,总消失殆尽,不留一丝一毫的真实感。
他,确是迷人而危险。
认识这几日,她渐渐发觉罗刹鬼并非她想象中那般无情冷漠,自然撇开她是罗刹鬼之后的未知的事实来。他亦有与外表相异的孩童般的心思,作弄起人来,眼神纯粹,毫无杂质。
他将三界冥域之凶兽无妄麒麟变成了一只乳狗,送到她怀里,陪我嬉耍,可无妄总是闷闷不乐的,不愿搭理她,要不是罗刹鬼坐镇,他便早要用尖牙利爪泄了恨,奈何她实在无聊,不顾它的不甘愿,更卯足了劲来逗弄它,时日久了,它也便放弃挣扎了,后每每来此,竟让她恍惚间瞥见它的笑,不知是不是眼花了。应是眼花了。。。可真实地,她听见了它不时发出的间断“呼噜”声。
他还懂不少浪漫事,有日择了一束火红的花束来,花红得妖冶,姿态竟若身姿卓越的血衣丽人般引人遐想,这三界冥域奇物自然不在少数,可还令人惊喜不已。可刚送到她面前,还未来得及接过,他便来了句“其身储奇毒,无解”,这样的话让她无法应答,伸出去的手停滞在了半空。
徒留自鸣得意的某人,眼底盛满了笑意。
越美丽的东西,果然,越是危险。这花也不似初见时那般可爱了,仿佛是吸尽了血的鬼魅。其名,彼岸。
当然,美丽而危险的东西,不只如此,他还同她讲了有会诱人入梦,令人陷入无尽梦魇最终死于梦境的幻兽白斑,不仅幻擅长冥域之人不还魂魄,亦幻迷途鬼不吐丝缕,看起来不过手掌那么点的鱼,却是杀人杀鬼于无形的凶物,不过,它也挑嘴,不食穷鬼,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民间俗语确是不假;
于一界孟婆往生处,亦有摆渡者,常无害,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若是有不敬之幽鬼,摆渡者则会以船桨让这鬼沉入忘川河,成为这忘川怨灵,怕也是和白斑串通好了的吧。听说,从前忘川河上是有桥可通的,后来便没了。未知缘由。罗刹鬼并未详述。
倒也并非全是玩笑的,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人间的吃食,来投喂她,鬼虽是无需进食的,可人间美味总还是可以解解馋的。像她们这般脆弱的幽鬼,是无法在人间逗留的,可罗刹鬼就不同了,他灵法强,又通吃六界,区区人间走一趟,毫发不伤。
不仅是三界冥域之事,他还同她分享六界之闻。
妖之魂魄有妖冢可归,凝结魂魄气韵,以灵妖族之脉,保妖族气运长盛;
若仙殒命,魂魄送往虚缈洲,归于虚无;
人世间的魂魄也并非全能归于三界冥域,三界冥域之上,亦有阳界司,阳界司之责并非转生,亦无刑罚,而是转收七七四十九日内未归三界冥域之幽鬼(大多为生前作恶多端者,亦有特殊之由未能及时报道者),若四十九日内未归,三界冥域不再寻,生死簿上除名,幽鬼阴气消殆,无法长留世间,无归处,归路其一魂魄消散(多数如此),其二受邪成魔(需有魔引)。阳界司为阻魔,派遣阳使,强制锁鬼归。
当然,阳界司并非白白留这么些幽鬼。恶者教化,善者及教化成者训为阳使,或转渡送往三界冥域为阴使。算是重新获得生机。败者需缴纳冥纸方可留,不过保一命,防其流落成魔祟,若无此,便削其魂魄,转气运。
这里她方才知晓,阴阳使者并非是无休止地当着这差事。使者多为无归处在阳界司教化而成的幽鬼,功成便可往生。
至于成魔者。。。
关于魔域之事,罗刹鬼并无多言。
她只知他即使常常玩笑打趣也不过是在替她解乏解闷,她常常也只是面上露了埋怨之色,心底确是柔软温暖。
今日,他还未来。她也未知时辰。
这么一想,她倒确实是有些想念了。
不光是爱玩笑的罗刹鬼,连着无妄也一并思念了。
它的柔顺的毛发以及舒服时“咕噜咕噜”的沉吟。。。
习惯果然是可怕的,就如她从三奴界换了这一处,即使曾是凄惨的热闹,也令人难以适应如今温柔的孤独。如今,她须得再次适应。只望脱了那身奴隶的枷锁,不奢望寻回自己,只求安然度日。
“簌簌!”
“呲呲~”
一阵未知的陌生声响引了她的注意,不是近几日所听闻的声响,未觉间竟让我她生了汗毛竖起的寒意。
何物,擅闯罗刹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