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渐渐的都睡熟了。高涓涓进屋在门口望了一眼,就转身回了厨房。
曹三刀还在折腾兔肉。
“他们都睡了。”
曹三刀点头,“那就好。”
高涓涓还有些后怕,“那个女人真的太恐怖了。那么虚弱都保持着狼一样的警惕性。”
曹三刀头都没抬,“她可是星城少帅,要没有这样的警惕性,那她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高涓涓一想也是,这世道里谁都不容易,那样的警惕性也不知道是多少次死里逃生才练出来的。
两人也就不说话了,把一只兔子炖上,收拾了另一只准备清炒的,就出去了。
这会儿暮色四合,曹三刀举着烟枪坐在院门口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高涓涓把没收拾的野菜给收拾完了,也去走到院门口。她在曹三刀旁边坐下,咳了一声。
曹三刀抽着烟,瞥她一眼,“咋?你也要?”不等高涓涓反应,他又说,“这可不行,女娃子抽不得。”
这不分青红皂白的颠倒黑白把高涓涓气笑了。“我这是让你把烟给熄了。你肺上有伤,别抽了。”
“哦。”曹三刀狠狠抽了一口,这才在台阶上磕了两下,把烟给灭了。
回味了好一会儿,他才颇有些委屈的看着高涓涓,“瞅瞅,这还没过门呢,就不准我抽烟了。这要过门了还了得啊?”
高涓涓也乐了,啐他一口,“过没过门我都照样儿管着你。要过了门以后啊,我还不准你带着这烟枪的了呢。”
曹三刀大惊失色,“这样厉害?”
高涓涓煞有介事的:“那可不是呢嘛?”
曹三刀懊恼,“当初谁把你介绍给我做媳妇的?竟这样害我。”
高涓涓忍不住乐,在他背上打了一下,“分明是你死皮赖脸的追求我,我拗不过你。没法子只能认了。”
曹三刀摸着下巴,“如此说来,是我自己跳进了火坑?”
高涓涓又打他,“是啊,后悔了?”
“那不行啊,”曹三刀捉住她打他的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着你,还能反悔是咋地?”
高涓涓又忍不住的一通乐。
……
到了饭点,高涓涓进屋叫陆影棠和顾从安。刚走到床边,陆影棠就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她,坐起身来。
高涓涓被她一系列反应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吃饭了。”
陆影棠点头,“就来,麻烦大姐了。”
高涓涓转身离开后,陆影棠抬手抹了一把自己头上的冷汗,怎么会呢?这样短的时间里做同一个梦。
星河,你就这样迫切的要把我推到他怀里吗?
她看着顾从安,思绪万千。敛了眼中的情绪,她伸出手在他脸上拍了拍,“醒醒,吃饭了。”
哪知顾从安居然下意识的捉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棠棠,别闹。”
温热的气息喷在指尖,他那慵懒的嗓音又颇有些撩人,陆影棠一个在军营把脸皮练得颇厚的人都忍不住老脸一红。
恼羞成怒之下,陆影棠抬起没受伤的腿踹了他一脚,险些把他踹下床去。
顾从安立即清醒,有些惊诧地看着陆影棠,“棠棠?”
“吃饭了,喊你喊不醒。”陆影棠定下心神,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我便用了些特殊方法。”
顾从安一头雾水,又想起陆影棠说过的她脾气不好,只觉得她是刚睡醒,有些暴躁。
他万万想不到,他的棠棠是害羞了。
直到四人都在桌边坐下,顾从安都在小心翼翼的观察陆影棠是不是仍在脾气不好的暴躁期。
一直到这顿各怀鬼胎的饭吃得差不多了,陆影棠才放下筷子,看向坐在她对面的高涓涓和旁边的曹三刀,“咱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晓得我是谁。”她不经意的动了动身子,军靴落地,声音颇响。
“也该让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少帅是爽快人,那我们也不好藏着掖着。”曹三刀也放下碗筷,收起平日里有些刻意的憨厚,露出精明。他神色有些严肃,但还算平和,“我们救你确有所图。”
“我们所图之事,于我们而言难如登天,于少帅而言则是易如反掌。”
陆影棠看着曹三刀,没有立即答话。
顾从安和高涓涓都小心的放下碗筷,没敢发出声音。这两人对峙,与他们好似没什么干系。
入了夜,这山上本就极冷清,屋内再没人说话,四周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陆影棠笑了笑,“三哥这是挟恩图报?”
“倒也不是挟恩图报这样难听,只不过想借少帅举手之劳助我等一臂之力。”曹三刀也笑。
两人客客气气的你来我往一番后,陆影棠沉下面色,“你们是地下党。”
她语气笃定,曹三刀不反驳,也不惊讶她是如何一猜即中的。
“少帅好眼力。凭着那么些蛛丝马迹就能知道我们是地下党。”
陆影棠又笑,“其实也不难猜,你们有抗生素,又甘于待在这么个地方当猎户,且我先生与我说,高小姐原是学的中医,可总是处理外伤,还想让我先生教她缝合。
所以这儿应该是你们其中一个联络点,你是此处的联络员。”
陆影棠以手肘撑住卓沿,“再让我猜一猜,你是因为受伤才退到后方做联络员的吧?高小姐主要是为你疗伤,其次才是救治那些来找你的同志。”
“三哥,我说的对不对?”
曹三刀的确是受了伤才被迫从前线退下来的,最严重的伤在肺叶上,养了几年才见着一点成效。
这也是他一直没敢娶高涓涓过门的缘由,他伤重未愈,要是哪天撒手人寰了,可不能耽误了她。
直到这一刻,曹三刀才深刻的领会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这位少帅确是个奇女子啊。
“少帅洞察力惊人,都说对了。”曹三刀忍不住笑,看向她的目光写满了欣赏。
“那能不能听一听我们想要什么呢?”
“三哥直说便是。”
“能否请少帅在城内搜查地下党的时候稍稍睁只眼闭只眼?”
“我们在做的是利国利民的事,我们暂且没办法改变大环境,也便只能减小些阻力了。”
陆影棠笑了一声,意思不大友好,“当初孙先生也说立民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袁大头也打着这旗号。可你看看如今的华夏,四分五裂,硝烟四起,这便是他们口中的利国利民?”
听出她话里的不屑,曹三刀也不恼,反倒笑了笑,看向顾从安,“顾先生与我们说的名字是如晦。可是取得风雨如晦的如晦?”
顾从安忽然被点名,有些懵,他看了一眼陆影棠,见她没什么反应,才应道:“是。”
“风雨如晦,当今真真是风雨如晦啊。”曹三刀似有所感。
“少帅真的不考虑我所说?”他又转向陆影棠。
陆影棠沉默,她确实是瞧不上那些打着利国利民的旗号,却行着自私自利之事的党派。但这些地下党,据她所知,他们确实一不烧杀抢掠,二不主动挑事。还算符合所谓利国利民之说。
曹三刀借着顾从安的如晦二字旁敲侧击,这个国家已是风雨如晦,他们这些还心怀报国之志的人,应当团结起来,挽大厦之将倾。
陆影棠深呼吸了两次。
“……也不是不可。”算是同意了。
曹三刀料到她的反应,有些真心的笑了笑。
“少帅有什么条件可以直说。”
他都这样说了,陆影棠也不遮掩,“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消息来源,你们得定期将有关星城与江城的消息告知于我。若是急信,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尽早告诉我。”
此处的急信是有关星城和江城安危的事。她不敢奢求太多,她只想尽自己全力护住陆礼治下的星城和阿炤以身赴死才保下的江城。
曹三刀没想到她的条件是这样,愣了一下才应下。
这位少帅竟只想偏安一隅吗?
其实陆影棠何尝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可她毕竟只是一方军阀,还是个几乎无军饷可发的军阀。对于这个国家,此时的她确是有心而无力。
她何尝不想挽大厦之将倾呢?
可她力不从心,她只能尽力护住星城与江城,她只能偏安一隅。
这关山万里,她连战甲都披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