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抓住胸前的笼形项坠,用力一握,项坠外壳瞬间粉碎,一颗造型怪异的种子被他抓在手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种子拍在了自己的心口。
种子破体而入,老者浑身一颤,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面巾之下,方才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庞,瞬间失去了血色。
与此同时,左丘子妤操纵着八柄长剑电射而至,眼看便要刺入老者的身体,突然无数细长的根须从老者体内冒出,阻挡在老者身前。
淡黄色的根须细长坚韧,长剑斩断一片,便立刻又扑上来一片,无穷无尽一般,根须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斩断,渐渐的,如浪如潮的根须将八柄长剑包围起来。
左丘子妤见状手中印决急变,强行催动长剑,可长剑早已被根须牢牢捆住,动弹不得,反倒是她因为强行催动,遭到反噬,吐出一口鲜血。
老者此时此刻,只有脑袋还算完好,没有冒出根须,除此之外,全身上下的根须狂舞扭动,如魔似妖。
血菩提种子!
左丘子妤万万没有想到这人身上竟有此邪物,此物食人心血,化为自己的养分,并以宿主为寄,不断蚕食宿主体内生机,直至其死亡。
眼见老者身上的根须开始慢慢变成深黄色,逐渐发红,她果断的将手伸向腰间,就在她的手指刚刚触碰到玉符,突然间脚下的土地中无数条根须破土而出,将她的手腕脚腕牢牢缠住,猛的一拉,她整个人直接被拽倒在地,成一个大字型。
黑衣老者脚下的根须迅速变长,支撑着他的身子腾空而起。
“嘿嘿,嘿嘿,嘿嘿……”
一串瘆人的笑声从老者的口中传出,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倒在地的左丘子妤,一伸手,无数的根须仿佛利箭一样向她刺去。
“天才?给我神墟门陪葬吧!哈哈哈哈!”
左丘子妤终究还是没能拿到腰间的玉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诡异的根须射向自己。
远处何泛与鲍山正在混战中厮杀,没有人注意到她这里的情况,作为左丘家的天之骄女,她的剑斩过的灵台境不在少数,谁能想到她今日因一颗世间罕见的血菩提种子而翻了船?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根须,心中焦急:我该怎么办?身上倒是有两件防御性的宝物,可这满天的根须我又能扛得住几轮?呼救吗?何泛和鲍山即便过来除了送死又能怎样?
我……是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不可抑制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这一刻,她深刻领会了什么叫做绝境。
铺天盖地的根须几乎充斥了她的眼帘,就在她以为这将是她今生看见的最后一幅画面的时候,天空之上一道红光一闪而过。
左丘子妤突然觉得捆绑自己的根须一松,同时天空之中那多如牛毛,坚如利箭的根须就在她身前一尺处猛地停滞下来,然后开始一寸寸的迅速干枯,最终化成飞灰,随风飘散。
突如其来的场面让惊魂未定的左丘子妤愣了一下,好在她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将自己的长剑召回。
也是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上,黑衣老者的身体如同一个破破烂烂的麻袋一样瘫在地上,唯一没被根须搞烂的脑袋上,此刻也有一个大洞。
灵台境修士,尚未修得神魂,依然是肉体凡胎,头部受到如此重创,自然是没法活了。
是那道红光!
她顺着红光飞来的方向看去,发现谢暮独自坐在远离战圈的一块大石头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正在混战的人们,他的身边还放着一堆石头,不时的向人群中扔去。
这石头扔的颇为刁钻,几乎每每都是奔着混战中的敌人眼睛去的,这些黑衣人又不能不躲,一躲就容易失去了先机,或者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是他?
可他明明只是一个凝气境修士!
左丘子妤看着不断扔石头的谢暮,脑海中突然浮现那化成飞灰的根须和之前莫名消散的白雾。
就是他!
左丘子妤刚想去找谢暮,突然间想起一件事,她一剑斩开黑衣老者的残躯,一粒长相怪异、樱红如血的种子掉了出来。
她本想一剑毁掉这粒种子,犹豫再三,还是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将种子收了起来。
这时,护卫们也终于消灭了偷袭的黑衣人,结束了战斗。
其实这些护卫的战力是远胜于对方的,无论是人数还是修为,黑衣人大多是筑基境,而他们这里还有何泛和鲍山两个灵台境。
但是这些护卫既要保护货物,还要保护白七七,捎带着还要照看谢暮,所以动起手来着实有些束手束脚。
而且交战后期,一些黑衣人完全丧失斗志,四处逃窜,反而让这些护卫花费了更多的时间。
何泛和鲍山正在指挥清理营地,见到左丘子妤脸色苍白的回来,二人急忙上前,说道:“小姐,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伤亡情况如何?”
一旁的何泛连忙答道:“小姐放心,兄弟们大多是轻伤,唯有负责巡视的成天鲁运气不好,牺牲了。”
何泛一说到成天鲁,身边的鲍山神色变的古怪起来。
运气不好?
左丘子妤感到有些奇怪,正待细问,却注意到鲍山神色有异,不由得问道:“鲍山,你怎么了?”
鲍山看了看左丘子妤,又看了看何泛,脸上一顿纠结,最后叹口气道:“小姐,俺跟你说实话吧,那成天鲁兄弟是俺害死的!”
“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小姐,”何泛替鲍山解释道:“老成昏迷在外围了,没人知道他在哪,你也知道老鲍一打架就收不住力,一不小心,把老成踩死了,你看这……”
左丘子妤看了一眼旁边满是惭愧的鲍山,无奈道:“好了,这事儿就不要声张了,好好安葬吧,回头多发一份抚恤。”
“多谢小姐。”何泛行礼道。
“小姐放心,俺老鲍会照顾他家人的,他老娘就是俺老娘,他媳妇就是俺媳妇!”鲍山把胸口拍的啪啪响。
左丘子妤摆摆手,示意二人离去,自己则转身走向谢暮。
眼见左丘子妤远去,何泛捅了捅一边儿的鲍山:“老鲍啊,有件事儿我忘记跟你说了,这个老成,他其实是光棍儿一个,上次看见的那个是刘山羊的媳妇,我给记错了,不过你放心,老成爹娘倒是双全,以后就都靠你啦。”
说完,大笑着走了,只留下一脸猪肝色的鲍山,站在原地。
……
“叶公子。”
谢暮正躺在那块大石头上,头枕着双臂,听见左丘子妤的声音,转头一看,发现她就站在自己的身边,连忙坐起身来。
“左丘姑娘,有事吗?”
左丘子妤笑了笑,道:“多谢叶公子方才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罢了,姑娘客气了。”
“公子果然是不露相的真人,越境击杀灵台境修士,换做是我,可做不到像公子这样风轻云淡呢。”
左丘子妤紧紧的盯着谢暮的脸,想从他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一些信息来。
可她注定是要失望了,只见谢暮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在下不过是随手扔了几块石头而已,打的也只是一些小喽啰,左秋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那灵台老者不是你杀的吗?”
左丘子妤不知道谢暮为什么死不承认,她看着面前这张毫无表情的脸,突然恨的有点牙根痒痒。
“左丘姑娘,我看你面色苍白,是不是之前受了伤?”
“小伤,不碍事。”
“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毕竟明天还要赶路,指不定会遇到什么情况呢。”
左丘子妤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下了逐客令,她现在也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感觉自己每次和他说话最后都很郁闷,但你仔细想想他说的还真对,谁知道这一路上还会发生什么事?
可怎么越想越气呢!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
左丘子妤平静的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了,然后又转身走了回来,在谢暮莫名的眼神中,伸手掐住了谢暮的脸,一边扯着一边说道:“明明是个弟弟,说话怎么总是老气横秋的?下次记得叫姐姐!”
说完,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跑着离开了,仿佛方才所有的郁闷,甚至之前濒死之际留下的阴影,全都一扫而空了。
老夫……被调戏了?
谢暮还有点儿没缓过神儿来,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满脸写着生人勿进的少女,还有这样一面。
哼,终究是个小丫头片子。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但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闪过方才左丘子妤明媚的笑容。
着实动人。
谢暮散去心中杂念,盘膝而坐,开始修炼。
方才一战,他消耗甚剧,先是帮助他们破阵,虽然投掷的确实都是普通的石头,但每块石头上都附带着他的炁,换句话来说,那些石头都是他作的符。
符向来是符师用特别的材料绘制在专门的符纸或者玉简上,因为符纸和玉简其质地均匀,对炁有着良好且均衡的吸附性,能够让符师更加细微的把控不同位置附着的炁的量,这样才能绘制出一张成功的符。
不过,理论上,只要能够将炁附着到物体上,便可以将其制作成符,只不过大部分材料质地分布都不均衡,影响炁的吸附,这样就让符师很难把控炁附着的细节,影响符的效果。
于是,便有符师将那些需要但是材料难以把控的符放大,这样把控细节就变得容易的许多,也能逐渐演化出了阵法,只不过之后符阵两道各有发展,这就是后话了。
细节把控的好坏,衡量着一张符的质量,也衡量着一个符师的水平。
至于谢暮,便是一个能将理论变成现实的符师,当初白衣人评价他一句:符圣谭道宗亦不如也,便可想而知他的符道造诣有多高。
若非谭道宗成名已早,这符圣之名怕是要易冠于谢暮了。
那白雾大阵也算精巧,不过尚未脱离五行阵法的范畴,加上布阵之人水平一般,破解这阵法恰好在他现在的能力范围之内。
他用石头制成了土属性的符,投掷于阵中,改变了阵内的五行走势,生克易位,大阵自破。
至于击杀那灵台境老者,他用的也是符,一字符,道生一的一。
大道至简的一笔,当初对战白衣人的时候,他以精血为媒,勉强完成了这道符。
而方才,千钧一发之际,由不得他从容施展手段,只能强行施展这至简至强的一笔,当然,现在的他无法完整的施展一字符,耗尽全力,也不过是点了个点儿而已。
不过已经足够了,道法,天地之威,岂是灵台境所能抵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