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1992年的腊月天冷的异常,如斧头般锋利的北风刮过的大地,都留下一道道的裂痕,通往李家村外的小路上除了能看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在拾粪外,基本啥人也没有啦,突然那个捡粪的老头慢下瘸拐的步子,咧开被霜打过茄子般紧皱的嘴,嘴里仅存的三个将要被锈蚀的大门牙,在张开嘴的瞬间差点没被北风刮进肚子里,老头赶忙用布满老茧的像槐树皮的手捂着嘴,向对面走来穿着的确良质大红花棉袄的妇女道:“三坎的娘,这么冷的天,咋跑到俺村来啦,看中谁家闺女啦,要来说媒吧!”其实这三坎的娘是这十里八村的媒婆,保了那么多媒,自己唯一的儿子二十六七的人啦,至今都没讨到媳妇,家里就这么个独苗,别看生在农村,从小娇生惯养的,成天的好吃懒做,村里有名的二流子,没事天天带着他那几乎占了半个脸的蒜头鼻子溜大街,差不多年纪的汉子都忙着挣钱养家,他却忙着败家,白天溜街晚上跟村里几个不务正业的人赌钱,十里八乡的没人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他。
三坎的娘由于包着块绿方巾,满脸堆笑也只能看到她那双算计人的眼眯成一条缝,嘴里说话时吐出来的气透过方巾成了一团团的雾:“二大爷,拾了半粪筐子呢,等开了春,不愁没肥料啦。”老头乐呵的也不怕牙被风刮进肚子里了,拿开手弱不禁风的朝向三坎的娘拜拜手说:“这点粪不顶用,老啦,给家里人添负担,出来活动活动,你这是相中谁家闺女啦。”三坎的娘走进说:“哎呦,二叔你可不老,没看中谁家闺女,就是来走个亲戚,到村西头老刘家去。”三坎的娘本不打算告诉他去谁家,但转念一想到老刘家说媒,就这么巴掌大的村子,第二天全村人都会知道,干脆直接告诉他吧。边说着边整了整自己的大花棉袄,两只手交叉着插进没有松紧的袖口里取暖,始终乐呵的说:“二叔你忙你的,我先走啦。”老头看着远去的背影,心想着刘大垂家的大闺女桂枝也到了说婆家的年龄,这闺女能干孝顺,别看大垂跟他媳妇张的磕碜,一个黑的跟从煤炉里扒出来的煤球呢,一个矮的还没二瘸子家的小毛驴高呢,可生出来的闺女小的才刚上学白净的像城里的娃娃,大闺女桂枝出落的像村头一排排的白杨树,模样俊的跟邻居李婶家里前几天刚开的水仙花呢,这么好的娃娃不知是哪家的小伙子有福喽!
三坎的娘从李家村的村东头扭着跟整个身子不相搭的大腚走到村西头,其实她也不是故意扭腚的,身子长腿短,过了腚几乎就要到脚啦。天实在是太冷,放着平时这刚进腊月,大街胡同里早就有人走动了,特别是村里的小孩们到处的串腾,因为在农村一进腊月,就马上要过年啦,大人小孩都盼年,有钱没钱都准备着年货,三坎的娘走到村西头的刘大垂家也没碰到个人,也省了她不少口舌,索性把话都留到大垂家说吧。
三坎的娘推了推用榆木做的两扇木门,好像里面销上啦,她尖着嗓子喊到:“大垂哥,大白天的在家做啥好吃的啦,怕让人家吃,还把门给销上了。”在院子里给兔子垒窝的刘记虎,用跟他个头一样小的嗓子喑哑的喊到:“谁呀,”三坎的娘立马回道:“是记虎吗,我是你王庄的姑姑,快开门。”刘记虎知道王庄有个多年不走动的远方姑姑,心想她这个时候来干啥,没来的及擦净手上的泥巴就去开门啦。
开门让三坎的娘进来后赶忙把门给关上,原来近年来村里喂羊的多,卖不出好价钱,桂枝跟着邻居到乡里的农场养蝉去了,就把羊都给卖啦,正好刘记虎瘦小没力气干不了村里小伙子都干的泥瓦工的活,买了一批兔子在家搞起了副业,满院子撒满了兔子,还没来得及给它们垒窝呢,关门是迫不得已。
三坎的娘看着满院子的白兔子,把她的绿头巾摘下来,露出她那张张满苍蝇屎样雀斑的脸,呵呵的露出一嘴夹杂着韭菜残羹的大黄牙说:“养这么些兔子,哎呦呦,发财了,发财了,记虎真有出息,回头让你三坎哥也跟着你学学,”话音未落就把整个院子扫落了一遍,看到刘大垂蹲着给兔子窝砌砖,抬着脸像她嘿嘿的笑,大垂媳妇忙从放有粮食的东屋里走出来。